咬上你指尖(89)
陆时家里退烧药温度计都没有,冰箱更是空荡荡,冰都没有一块。楚喻只好根据手感,猜测温度应该不低。
不太熟练地烧好开水,又凉到合适的温度,楚喻端到床边,监督着陆时喝完。
确定一滴不剩了,楚喻准备去把水杯放好,刚起身,垂在身侧的手就被握住了。
和往日微凉的触感不一样,因为发烧,陆时的掌心很烫,很干燥。
“陆时?”
陆时躺在床上,枕着枕头,因为热,被子只盖到了腰的位置。
他握着楚喻的手,没什么精神地半阖着眼皮,嗓音比之前更哑了不少,“别走。”
楚喻觉得,自己心尖最软的地方,被挠了一下。
他随便把水杯放好,重新坐到床边,“好,不走。”
揉-捏着楚喻的手指,陆时又往靠墙的位置挪了挪,让出地方来,“上来。”
这时候的陆时,和平日里完全不同。
明明病恹恹的,却因为收敛了眉眼的狠戾,以及周身的冷冽气场,变得无害起来。
甚至还有些从不示人的虚弱。
楚喻觉得,此时此刻,自己就算显露出万分之一的不愿意,都是一种残忍!
他半点迟疑也没有,躺到陆时旁边,任对方抱抱枕一样抱着自己。
陆时抱着人,先凑近了,咬了咬楚喻的耳垂。发现楚喻敏-感地呼吸微乱,才松开牙齿。
又将手指搭在楚喻的唇边,沿着唇线细细勾画,“尝尝,血烫不烫。”
张开嘴,含住陆时的手指,楚喻控制着力道咬下去,只吸了一点血,就松开了。
“比平时要烫一点。”
“嗯。”
陆时声音显得怠懒,少了平日里的冷冽,多了几分柔和。
楚喻轻下声音,“要不要睡觉?”
“好。”
陆时应下,又收紧了搂着楚喻的手臂,“陪我。”
“好,陪你,不走。”
过了近半个小时,确定陆时的呼吸已经平稳下来,楚喻才悄悄松了口气。
他不敢睡,小心地感觉着陆时的体温,又想,要是明天上午都没有退烧,就一定要拉着人去医院。
还有就是,热水器得修一修才行。
陆时在这些方面,半点不放在心上。楚喻甚至怀疑,要是热水器出来的不是温水,而是凉水,陆时还是会照洗不误。
有的没的全想了一遍,楚喻目光落在陆时搭在床单上的手腕上。
他一直知道,陆时左手腕上习惯戴东西,一般是黑色的宽带手表,有时候会换成黑色护腕。
因为手腕瘦削,线条漂亮,不管戴什么都会很好看。
想要陆时睡得舒服一点,楚喻伸手,准备把手表解下来。
原本睡得昏沉的陆时下意识地动了动手腕,眉也微微皱了起来。但因为烧得太厉害,没有醒过来。
楚喻没注意到陆时的异样,他放轻了动作,小心地将黑色表带解开来。
却在下一秒愣住。
松开的表带下,是冷白的皮肤,青色的血管,以及一道一道细细的疤痕。
有的已经愈合的只剩下浅浅的印子,有的还很新,泛着红。
楚喻几乎是在陡然之间,就想清楚了这些疤痕的来历。
他曾经无数次地,试图去代入陆时,想象陆时的心理。但却发现,最难的便是感同身受。
他不知道,在得知真相后的这么长的一段时间里,陆时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到底是怎么一步一步地,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他也不知道,在这之前是十七年里,陆时到底活在怎样的环境,到底遭受了怎样的伤害。
到底是要有多艰难、多痛,陆时才会亲手割开自己手腕的皮肤,想要用身体上的疼痛,去缓解内心的痛苦和难过?
楚喻不敢想。
一点也不敢。
他屏住呼吸,颤抖着指尖,将被解开的表带重新扣好,直到将所有疤痕通通掩藏起来。
慢慢转过身,楚喻侧躺在床上,看着沉睡中的陆时。
他不知道怎么用语言描述,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觉。
他只是觉得,仿佛有一把利刃扎进心口,在里面翻搅划割,疼得他忍不住想要蜷缩起来。
这一刻,挡在眼前的所有的迷雾,消散殆尽。
从前,他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想做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想要拥有什么样的未来。
现在他知道了。
他想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足以支撑他、保护他。
第71章 第七十一下
楚喻醒过来时,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他伸手想去摸陆时的额头, 隐约察觉手下触感不对, 凭直觉慢吞吞往上摸, 胸膛、肩膀、喉结、下巴——
“在干什么?”
“啊?”楚喻慢了好几拍,艰难地睁开眼,才发现陆时已经醒了,黑色的额发凌乱,嘴唇苍白没血色, 正看着自己。
“我是想摸额头,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睡不着。”
陆时嗓音比往常沙哑地更厉害, 有点低音炮,听着有种超乎年龄的性感。
楚喻下意识地在枕面上蹭了蹭发痒的耳朵, 手终于顺利地搭上陆时的额头,“唔, 没烧了。凌晨真的吓死我了, 烧得好厉害, 连呼吸都好烫,我都准备打120了!”
陆时没有这段记忆, 问楚喻, “后来呢?”
打了个哈欠,楚喻含混回忆道,“后来我照着视频,给你弄了一下物理降温,快天亮的时候, 温度终于降下来了。”
说着说着,话音渐渐低了下去,脑袋也无意识地开始往陆时怀里拱,“撑不住了,我好困啊,我再睡会儿……”
话还没说完,眼睛已经闭上,重新睡了过去。
他眼睛大,眼裂长,皮肤特别白。闭上眼后,能看见眼睛下面,有淡淡一圈青黑。
陆时嘴唇碰了碰楚喻的头发,拉好被子,抱着人重新闭眼。
冬天是赖床的好季节,能让人睡得浑身绵软,半点不愿离开被窝。
在床上滚了小半圈,楚喻转向陆时,“我们是不是应该起床了?”
陆时手指从他濡湿的眼尾擦过,“睡醒了?”
“嗯,醒了。”
楚喻陡然来了精神,“网上说,高烧病人要喝粥!我起来去给你煮粥吧!不对,你家里有米吗?”
“没有。”
陆时收回手,将沾在指腹上的那一点泪渍捻磨,探究地看着楚喻,“昨晚哭过?”
楚喻表情凝了一瞬,很快摇头,“我怎么可能哭!”
陆时却不信,“你哭了。”
楚喻矢口否认,“我真没有!”
他想说,谁哭过谁是小狗,但这个誓言有点毒,他说不出口。干脆就用一双大眼睛盯着陆时,表现自己的毫不心虚。
陆时没说话,安静地观察楚喻的表情,几个呼吸后,突然道,“你看到了?”
心里一慌,楚喻藏在被窝里的手骤然握紧。
这么长的时间,陆时借手表或是护腕的遮掩,将手腕上的疤痕藏得严严实实,半分不露。
虽然是在谈恋爱,但楚喻并不觉得,自己可以肆意地将陆时想要藏起来的过去,重新血淋淋地扯出来,强行暴露在阳光下。
陆时不想让任何人知道,那他就可以装作自己从未看到过。
只是,楚喻还没来得及继续否认,或者强行去找个其它什么理由搪塞过去,就看见陆时坐起身,慢条斯理地去解左手腕上的手表,神色不动。
楚喻忽然有种说不清的难过,他伸手,一把握住陆时动作的手指,制止,“不要,不用这样的……”
话说得磕绊,眼里甚至有一点恳求。
陆时却没停,直到将手表取下来,扔到了一边。
瘦削的手腕上,一道道疤痕无遮无挡的暴露在了楚喻的视线里。
陆时嗓音很轻,“这些疤被藏在暗处,已经快要腐烂了。有你看看,也不错。”
他抬起手腕,垂着眼皮,视线落在疤痕上,神色是十足的漠然,“不过,是不是非常丑陋?你向来喜欢漂亮好看的东西,应该不想多看吧。”
楚喻从陆时解开手表带时,就安静着没有开口。
他发现,陆时不管表现得有多强势,或者是多无所谓,但在面对他时,就像身披重甲,却依然留下了一寸柔软。
楚喻没有说话,而是拉过陆时的手腕,低下头,在狰狞的疤痕上落下亲吻。
这个动作出乎了意料,陆时眼里,仿佛冰层碎裂,划开了一点笑意。
在下楼买米熬粥和叫外卖之间,楚喻选择了让自己常吃的那家餐厅送一份粥和小菜过来。
挂断电话,又想起陆时要多喝水,楚喻趿着拖鞋下床,“嗒嗒”进到厨房烧水。
看着空荡荡的厨房,楚喻忍不住扒着门喊,“陆时,你家里养的老鼠都要被饿死了!”
陆时靠坐在床上,见楚喻扒着门、细软的头发乱绒绒的模样,伸手,“过来。”
楚喻趿着拖鞋走近,“干嘛?”
“让我亲一下。”
楚喻猛地往后退了半步,“男朋友,你这样真的还腻歪!”他又重新靠近,“不过,看在你长得好看的份上,就给你亲一下吧,让你开心开心。”
等外卖到了,楚喻督促着陆时把粥和菜全吃完,又担心,“真的没问题了?要不要我去买药?”
“不用。”
陆时按亮手机,扫过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有人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