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名流渣受(51)
“那内务部的部长刚刚走马上任,我在酒会上见过,娶了好几位东洋太太,很爱高谈阔论,急于融入上流圈子,给过我一张名片,我取了钱给高兄后,便去会一会他。至于警察厅的总长,我倒是很熟悉,他和无忌有些往来,素日颇为照顾我,经常一块儿打回力球,应该也蛮好说话。”
“所以,我这里的事情实在简单,那些复杂的,只能靠你们了,我是半点不懂。”
杜明君和高一已然听的目瞪口呆,在他们看来办报社其实需要的东西很多,需要准备很长一段时间,谁知道被顾三少爷这么一说,感觉似乎简单的就和吃顿饭一样。这种简单,实在是他们这类学生无法接触,更无法想象的。
“怎么都不说话?”顾三少爷笑了笑,说,“我自昨日想到这个法子后,总觉得吃饭都更香了,实在是一举两得,一来能靠真相与舆论救出丁兄,二来咱们之前总说要办的报社也终于办起来了!”
杜明君从未像今日这般对顾葭刮目相看,他向来只是欣赏顾葭豁达善良的性格,对其头脑方面简直不寄厚望,可谁能想得到呢?就是这样的困境里,他与高一只能商量着要实名举报那段老爷和巡捕房互相勾结,欺骗民众,他们甚至准备好了自己可能会同样被关进大牢里的结局,但顾葭的回归直接扭转乾坤,带来希望。
杜明君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看顾三少爷的眼神更加的亮了,那是他从前从未敢光明正大放在顾葭身上的目光,几乎引着他就要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表白!
但他只张了张嘴,便理智回归,十分自卑的又缩回自己灰扑扑的壳中,他敢于正式自己的感情,却清楚自己不该在这种时候说那样的话,他还不够优秀……
“大恩不言谢!”高一自然的说了这句话。
杜明君便说:“还是要谢的。”
“真是行了,谢什么谢?等丁兄出来后,你们三个请我吃面吧。”顾葭笑的很好看,随后雷厉风行的带着高一与杜明君去往法商银行。
法租界的法商银行多如牛毛,一进入法租界,到处都是恢宏大气的欧式建筑,一栋栋灰色但却典雅的银行大楼迷了顾葭的眼,他无法抉择去哪一家,便随随便便的挑了一家最大的银行进去。
银行顾葭不常去,他大部分取钱不是委托他信任的桂花去取,就是让悠悠闲闲慈眉善目的老门房去,所以到了银行该办什么业务,顾葭是全然搞不清楚。
可这不能使他感到困扰,既然不懂,那就问嘛,总有人会,总有人会教他,顾三少爷最不杵的就是与人打交道,他自己很清楚自己总能够让人真心实意的帮他,所以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他环视了一圈法商银行的内部,发现办理业务的人不多,可以说是很空旷了,所以他们这三人一进入其中,就有一位左胸上扣了铭牌的模样周正的国人走过来,笑道:“请问这几位先生是来存款的吗?”
现在大部分有钱人都喜爱将钱放在外国银行,国内银行因为总是倒闭,又或者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很容易贬值,所以有钱人在将钱存入外国银行的时候,都会兑换成比较保值的货币,以此维护自己的利益。
来者名叫克洛德,是个中法混血,父亲是法兰西外交部驻中大使。虽然他有一半国人血统,但自小生活在法国,身为父亲唯一的孩子,克洛德既自卑又惶恐,日日生怕父亲什么时候又给自己生了个纯种法国人的弟弟来取代自己如今的位置。
为此他表现的高傲又完美,并极度厌恶自己身上的另一半血液,也厌恶国人。
不过克洛德讨厌国人是一回事,接待客人又是另一回事,哪怕他眼神里还是藏着生怕被这些人攀关系的嫌弃,跟每个接待过的客人一遍遍否认自己是国人的事实,但在看见为首之客人的时候,他还是心怀好感,情不自禁的主动过去,询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顾三少爷一如既往被众人优待,他和克洛德说笑着,没一会儿就直接被引入贵宾室,并得到了精致的茶点。
顾葭看谈的差不多,是时候进入正题,那克洛德也期待这位美丽的东方男人能为自己增加一份提成,可谁知道听到的却是:“若不是时间紧张,我真想和您一直聊下去,可现在我实在时间紧迫,请问我可以取钱吗?”
“噢,当然可以啊,亲爱的。”克洛德浪漫的道,“你来取钱何必问我呢?应该是我问你需要多少钱。”
一般大数额的提款,提款人都会提前一天通知银行,让银行能够做好准备,不然去了才说要一大笔钱,那银行没有,岂不是耽误自己的事情?
所以克洛德这话说的理直气壮,完全没有丝毫担忧。
“您真是太客气了,那么我想要提五十万。”顾三少爷毫无概念的报了一个他认为差不多的数字,反正用不完的话就再存回去,总比提少了到时候又来取方便得多吧。
克洛德却抽了抽嘴角。
“怎么?很为难吗?”顾三少爷疑惑的时候,依旧是一张无法让人拒绝他的表情,眼睛永远缀着迷人的光,似要将沉醉其中的人永生困在里面,“这个的主人说我想要提多少都随便的。”
克洛德听顾葭说完,就看其从衣领里拿出一个龙玺玉章,这是个特殊的大客户的玉章!克洛德见状,不敢轻易答应了,只能说:“这个……请稍等。”
说罢克洛德立马飞奔去通讯室给上海的银行总部打电话确认玉章真伪。
不过上海银行总部也不清楚,要求克洛德等待十分钟给他们确定。于是在克洛德等待的时候,总部便致电上海奢侈豪华的陆公馆,陆公馆的听用上达给公馆里的大奶奶,大奶奶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得打电话去问在天津的丈夫陆云璧,并表示自己丈夫或许能联系得上小弟。
于是总部等待的时候,陆家大奶奶便打电话去陆云璧下榻的酒店,找到了还没起床的丈夫,开口便是一堆来龙去脉的解释,寻个答案。
陆云璧表示:“这怎么可能呢?小弟他那抠抠搜搜的性格你也不是不知道,就是让他借我钱他都要考察半天,怎么会一下子把自己全身家当都那给人家随便取?不行,你等等,我先问问他。”
说完,陆云璧立即打电话给医院,医院的电话在走廊,等叫来因为给出去了玉章而一夜没睡好的陆玉山前去听电话的时候,已经让陆云璧等了五分钟。
不过陆云璧知道小弟是个万事八风不动的性格,遇事绝不慌张,所以他也不急,而是问:“玉山,你有没有把自己的玉章给人?”
陆玉山靠在墙壁上,慵懒的道:“这事儿你怎么知道的?”
“你还真是给了?!谁这么大的脸面?!”说罢,陆云璧几乎脱口而出,“是不是那个顾三少爷?”陆云璧直觉很准。
陆玉山没有回答。
“算了,你不愿意说也无所谓,但你知不知道他要取多少?”
陆玉山摸头发的手顿时停住,有种不好的预感,艰难控制自己的情绪后,他淡淡的说:“多少也无所谓,反正就是个合作,总会回来的。”
“你确定?”陆大哥说,“那行,银行那边打电话过来说有个漂亮公子哥要来提走五十万,我这就回电话说可以。”
“……”陆玉山仿佛心平气和,“那当然可以,我说出去的话,从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两兄弟简短的说罢,挂了电话,一直跟着陆玉山的弥勒就看见陆老板焦急的在原地走来走去,最后扯掉头上的纱布,两三下穿上衣服就行路有风的仿佛前方有什么要去征服一般,凝重肃穆的准备离开医院。
弥勒连忙问:“老板,这是去哪儿啊?不装病了?”
陆玉山瞥了一眼这位跟着自己出生入死好些时日的兄弟,爆着与那斯文俊美形象十分不服的粗鄙之语,道:“我存了十年的棺材本眼见就要见底了!那败家娘们居然不知道办个小报社只需要五万块!”到现在,陆老板都没想过要把玉章收回来,只是气的牙痒痒,想要教训一顿那顾三少爷一顿,不教训不行,再这样下去他非得变成穷光蛋不可。
“啊??啥?什么报社?败家什么?”弥勒跟在老板身后,那是完全听不懂老板再说什么。
陆玉山懒得解释,上了车一巴掌粗暴的拍在司机座椅上,厉声道:“去法租界!”
第56章 056
陆玉山本来的伙计们大都还在上海, 有一小部分死在海外, 这一批人则是他大哥从上海带过来的,个个儿顶用的紧, 可谁也没见过陆老板这副火急火燎的样子。
司机张小桥年轻的时候风流倜傥, 跟着陆玉山算是从小一块儿长大,但没什么本事,除了有一颗忠心,但只这忠心, 便值千金!
张小桥叼着烟头, 双手大开大合转着方向盘, 回头说话的时候烟都能黏在那干涸的嘴皮子上不掉下来, 说:“咋的啦?要干架了?!”他一说话, 烟灰撒了一车。
坐在陆玉山旁边,贴身保护陆老板的弥勒真名叫苗长长, 此等庸俗的他自己都不好意思说出来的名字,其实很有典故,然而弥勒这些年走南闯北,跟着陆老板混,再怎么样也不能逮着一个人就解释自己的名字是寄托了父辈们希望庄稼越长越好的期望吧?!所以他便也蛮喜欢弥勒这个外号,仿佛是普渡众生的和尚,虽双手不大干净, 但也能辩一句自己这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开你的车, 话这么多干什么?”弥勒人高马大, 坐进车里都得佝偻着腰, 不然脑袋直直的戳在车顶,每颠簸一下就要撞的哐哐响,一路下来,他头上的包都能多的高耸入云了!
司机张小桥瞪了弥勒一眼,不耐烦的道:“老子又没和你说话,瞎几把叫唤,我问我是老板,这不是好久没见了嘛,一来就进了医院,是被哪个不长眼的混账搞的?我还没来得及打听,现在逮着机会了还不问问吗?”张小桥太了解陆玉山的脾气了,睚眦必报的很,若是你小时候抢过他一个饼子,他都能记恨十年,在你都忘记了的时候,他马上给你一个坑,让你不跪下来求饶忏悔曾经的一饼之仇都不行。
弥勒瞥了一眼身边低气压的陆玉山,严肃的摇了摇头,示意张小桥现在不是聊天打屁的时候,可能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情,不然陆老板怎么会随随便便的改变计划?
——这从未有过。
其实从未有过的事情,在此之前,在遇到某人之后,陆玉山便经常自己打乱计划,然后既后悔又警惕,既快乐又忐忑的继续打乱。
得了这一眼神的张小桥立即会意,明白现在老板或许需要安静,于是油门直接踩到底,轰鸣着汽车便朝那法租界开过去。
等到了法租界,张小桥不得不问了:“七爷啊,到底咱们停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