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名流渣受(70)
“哦对!也是,你爸爸他就是比较孝顺,年轻的时候唯一的胆子都在离家出走那天用光了哈哈。”乔女士说起顾文武,笑意满面,好像连心情都好了不少,在听了顾无忌的话后,对自己和小葭在顾家的待遇也放心了很多,随后亲了亲顾葭的脸蛋,就说,“那妈妈回去睡觉了,小葭也早点睡知道吗?”
顾葭点点头,乔女士轻盈的下床,顺便哼着歌把顾葭放在床头的牛奶杯端走,然后将房门关上。
门外冷空气被放进来了一点,顾葭就被弟弟整个儿盖进厚厚的棉被中,并听见弟弟说:“哥你还要不要听?”
顾葭已经有点困了,闭着眼睛,腻在顾无忌怀里,像是什么惹人怜爱的小动物,将脸在顾无忌胸口蹭了蹭,感受那干燥又有点皂香的温暖,声音都缓慢而清冷:“恩?听什么?”
顾无忌伸手把床头灯关掉,听出哥哥的困意,便笑了一下,也钻进被窝里,说:“本来想要和哥哥说一下现在顾府都有些什么人,但哥哥既然困了,就睡吧,那些人等见着了再重新认识也是可以的。”
顾葭睫毛颤动了一下,从被窝里钻出,刻意让冷空气刺激自己,使得困意消散,说:“还是现在说吧,对了你得先告诉我,你要带我和我妈回去的事情,他们都同意了吗?”
顾无忌耸了耸肩,道:“我告诉爷爷了,他同意了。”
“那其他人呢?”
“其他人?哥你难不成还需要看其他人的眼光吗?那二叔是个混不吝,家里一堆女人,出了下头的子孙根耐用,生了一窝又一窝,根本就是个饭桶,你要看饭桶的脸色吗?”
“你……”顾葭想说‘不要这么说别人坏话’,但很快就被弟弟打断。
“还是说你要听那个四十来岁还嫁不出去的小姑的话?她成天除了包养小白脸回来,除了找爷爷撒娇要钱以外,就是个傻子,成天被那些小白脸哄着,被卖了还帮人数钱,你要看傻子的脸色吗?”
“不至于这样说吧……”顾葭十几年未见那些人,并不知道他们现在居然从当年稚气未退的年轻人变成了如今备受嫌弃的模样。
他还记得二叔当初喜得一对双胞胎的时候,穿着崭新漂亮的衣服,和温柔大方的二婶一人抱一个,身边还一边儿站着一个小少年,他们这一房人口众多,很受当时的顾老太太喜爱。
小姑在顾葭被赶出去之前,正和某个人家的少爷有来往,成日眉开眼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什么都不管。
谁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二叔一家竟是又多了好几个儿子,小姑则到现在还没有把自己嫁出去,而老爷子却快要死了。
老爷子一走,这偌大的顾家定是要四分五裂的。
“好,我不说他们坏话,省的哥哥要骂我是个小人,我不过是实事求是的评价一番,哥你可不要冤枉好人。”
顾葭被弟弟这么一番颇俱撒娇意味的话哄的一笑,把弟弟抱住,说:“恩,我哪敢冤枉你,你做什么都是对的……只是今天你还是有一点冲动了。”顾葭忽地想起之前顾无忌打白可行的事,“白可行他……”
“哥,我们不提他,我不想听。”顾无忌声音冷淡的很。
顾葭犹豫着,半晌还是道:“我们从小一块儿长大,他……”
“我说了,我不听,你再说一个字,我就从窗户跳下去。”顾无忌总是很擅长拿自己威胁顾葭。
顾葭顿时不敢再说话,只叹了口气,打从心里希望顾无忌和白可行能够和好,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情谊,很珍贵,不该因为自己的错误变成泡沫……
怀着愧疚的心情,顾葭慢慢睡着,睡梦中似乎都还皱着眉头,一会儿看见顾无忌和白可行反目成仇,一会儿又梦见黑暗里和自己接吻的陆玉山……
他半夜忽地惊醒,摸了摸身边的位置,却发现身旁的顾无忌不在。
他没有睁开眼,在似梦非梦间,用沙哑温柔的声音叫唤顾无忌的名字:“无忌?”
正巧这个时候顾无忌开门回来,听见哥哥喊自己,当即蹑手蹑脚的上床,重新抱住哥哥,说:“我在呢,睡吧。”
顾葭‘恩’了一下,声音被拖的很长,随后又迷迷糊糊的嘟囔着问:“你去哪儿了?”
“去上厕所。你快睡,不要说话了。”说着,顾无忌亲了亲顾葭的发顶,跟哄小朋友一样轻轻拍着顾葭的后背,将人哄睡。
第二日顾葭也忘记半夜顾无忌不在的事情。一大早便让顾公馆热闹起来,看着顾无忌带来的下人忙前忙后的搬运行李,然后一块儿紧赶慢赶去了火车站,到那豪华车厢里开着窗户等要给自己送报纸的杜明君到车站见自己。
期间顾葭还看了看有没有陆玉山的影子,毕竟就陆玉山那样的人品相貌,放在人群中也是相当鹤立鸡群,一眼就能瞧见,结果他是既没看见杜兄,也没有瞧见陆玉山,及至火车发出鸣笛的声音,开始缓慢开动了,顾葭才恍惚听见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顾葭!!顾葭!”
顾葭把头探出窗外,看见正跑的气喘吁吁的杜明君追了上来,满脸悲伤,泪水爬满脸颊,一边把手中的东西交给顾葭,一边说:“顾兄!这些是丁兄写给你的遗书还有我们《目击者报》的第一份报纸。这是我送你的平安符。”
顾葭一愣,手里拿着三样东西,问杜明君:“怎么回事?什么遗书?”
然而火车越开越快,杜明君根本追不上,顾葭只能看见杜明君对自己挥手,然后做了个打电话的姿势,嘴里还喊着什么,但却被火车‘呜呜’的笛声与‘哐当哐当’的滚动声音掩盖。
顾葭视力很好,他努力辨认杜明君的口型,猜测杜兄说的是:一路平安,我等你回来,我等你回来!
顾葭心中感动,不停挥手,不管杜明君听不听得到,他也说:“我会回来的!我到了就给你们打电话!等我呀!”
第76章 076
火车呼啸着离开天津, 火车站所有送客渐渐成为一个点, 无数的点在车上的人看来,并非只是点而已, 而是‘思念’。
顾葭所在的车厢整个都是被装修过的, 车厢内摆着精致的小沙发,有小茶几和餐桌,两侧还有两间小卧室,卧室里面可见是一张矮矮的单人床, 壁上甚至还挂了不知名的画作。
窗外的风景很是值得欣赏, 然而顾三少爷怀中抱着三样东西, 既害怕又紧张的打开了那让他胆战心惊的‘遗书’, 遗书是用最廉价的黄纸写的, 笔也并非好笔,断断续续的墨水爬在纸上, 但写字的人却力透纸背,每一个字都写的十分认真!
顾葭也不知道自己是怀着什么心情打开这封信的,只是就这样打开,就让无忌阅读起来。
亲爱的顾葭:
当你看见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但是请不要挂怀,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并非其他什么外力所致。
我刚进监狱的时候, 也很愤怒, 但其实心中却得到了安宁, 我想或许我从心里也认为是我害死了父亲,因此才会在被诬陷的时候根本无力反驳,哑口无言。
我从前认为,这个世界我便是救世主,无数的政令需要我带头申请,无数的正义需要我组织游行来伸张,我胸中满满都是家国情怀,却实际狭隘的很,只是自私的以为自己很重要,反而忽视了需要自己的人。
或许人总是在失去后才开始反省,我也不能免俗。
我记得小时候我很爱皮影戏,成日纠集一众小孩来我家,就要父亲表演,父亲不爱说话,却在表演皮影的时候特别精神,一个人就能将所有乐器奏起来,并且将皮影表演得无比精彩,那时候的我总是很自豪有一个会手艺的父亲。
后来出去上学,才和父亲关系变淡,他除了给我钱交学费,就没有其他的话和我说,我也忙着组织诗社、和所有有志之士结识、忙着在校园表达自己的理念、忙于想要成为一个名留青史的人物,可我现在回顾从前,除了不后悔和高兄、杜兄与你相遇,其他皆后悔莫及。
我想古人说的很对,要齐家治国平天下,首要的便是齐家,我没能做到,深表遗憾。
日夜在这潮湿幽暗的监狱里,我辗转反侧,一闭眼便是老夫亲失望看着我的眼神,我那时还以为自己是做了什么正确的事情,坚定的像个傻子,现在想来只会每每在半夜掩面流泪,不知道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我是个不坚定不成功的朋友,所以我会做傻事,会后悔,会想到用死亡结束这一切,希望我的死能结束给你们带来的麻烦,也能让我下辈子,还做他的孩子。
顾葭,谢谢你这段时间给我的照顾,我想我会怀念和你们一起坐在馄饨摊子‘共商大计’的日子,怀念杜兄的腼腆、高兄的口若悬河、你的一掷千金。
很遗憾我们没能将报社办起来,但是未来总是会有其他人来办,我死了,你会遇到第二个丁鸿羽、第三个丁鸿羽,无数个丁鸿羽,所以不要难过,不然我会自责。
我给杜兄与高兄也写了一封信,但是他们的都没有你这封长,我怕他们嫉妒,所以你也要对他们保密呀,哈哈。
——你监狱里的朋友,丁鸿羽。
顾葭听完了信,眨了眨眼,一时并没有什么感受,然而当他联想到等以后回到天津,就只剩下他和高一、杜明君这三个人在报社当元老级别成员,只有三个人坐在馄饨摊子聊天,就感觉无法言说的难过席卷他全身。
他将信规整叠起,放在口袋里,然后开始看这从杜明君手里递给自己的,那从打印机里印出的第一份报纸——属于他们的报纸。
报纸被杜明君仔细熨过,所以不会弄脏他的手,他暂且没有发现这个细节,眼睛里只剩下《目击者报》这巨大的标题,然后笑着笑着,眼睛便是雾蒙蒙的水花。
顾无忌始终关注着顾葭,他给顾葭递了一张纸,坐在哥哥身边,轻声问:“哥?”
其实顾无忌也听见了杜明君的声音,一开始就知道了个大概,然而他对那些穷学生没有感情,只对顾葭有感情,见顾葭难过,他便讨厌那些带来坏消息的穷学生,可表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只能竭尽所能的哄哥哥:“哥,你报纸办出来了,该开心的。”
顾葭从来都只是参与者,最初他想要办报社也是因为这是丁兄的理想,结果丁兄无缘看见他们的报纸横空出世,自己倒是投胎转世了。
“恩,是该开心的,只是以后,四方的桌子坐不满,少一个人……所以有点难过。”
顾无忌见惯了死人,就是自己断胳膊断腿他也不会吭一声,可他到底是人,是人就有弱点,他的弱点在他身边难过着,他便也心如刀割,什么好心情都没有了:“生死无常,哥哥,很多人注定只能成为生命的过客,你还会认识很多人,填补你那四方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