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下课(86)

“谁准你碰它了！”
燕十三后退了一大步，手里的铁链连着狗脖子，大狗也乖乖往后退了一步。
“给钱！”
燕十三黑亮得过分的眸子凶悍地瞪着伞下的秦桉，秦桉也把目光从狗上收回，看向燕十三，他浑身都湿透了，头发全都贴在脸上，过于浓密的睫毛间连着水，让秦桉记忆深刻的一双眼睛此刻更像是浸泡在海里的黑珍珠；他的黑色短袖贴在身上，勾勒着还未发育纯熟的青涩肢体，似乎是刚抽了条儿，还没来得及长肉，特别瘦，但是有肌肉的痕迹。
“你就这么养狗？”
秦桉终于开口，燕十三一顿，表情有点犹豫，似乎没听清秦桉说的什么。
“你说什么？！”
燕十三眉头蹙着，抬着下巴继续瞪秦桉。
下一秒秦桉上前一大步，燕十三下意识要躲，却被秦桉一把抓住前襟，伞罩在燕十三头顶，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仅剩一拳。
燕十三惊慌地抬起头看秦桉，秦桉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倒没往后缩了，就是动来动去的瞳孔暴露了他对秦桉的忌惮，胳膊微微抬起来，好像时刻在防备着秦桉揍他。除了防备还有些迷茫，他皱眉看了两眼头顶的伞，不太相信秦桉会给他撑伞。
“你不能这样养狗。”
秦桉盯着燕十三的眼睛，清磁的声音混着雨声钻进燕十三耳朵里。
这不是秦桉第一次和燕十三说话。
第一天秦桉对他说“滚”。
第二天秦桉对他说“滚开”。
第三天秦桉对他说“你有病？”
第四天秦桉对他说“狗不错”。
......
这是第七天，燕十三依然牵着狗来堵秦桉。
秦桉不知道燕十三哪里来的信心和执着，觉得靠他和一条狗就能从自己这里要到钱，阵仗看起来很大，实则人怂狗笨。
“给钱！给了钱我就不来找你了！”
那双不可多得的眸子几乎要被燕十三瞪出来，秦桉松开燕十三的衣服，熟练地反手拉开书包隔袋的拉链，把外婆给自己准备的备用伞拿出来扔到燕十三怀里，低头又看了眼狗，浅褐色的眸子里划过无奈，语气有些冷：“狗会感冒。”
说完秦桉毫不犹豫撤掉燕十三头顶的伞，独自撑伞继续朝前走去。
很快，大概不超过一分钟，脚步声踩着水渐渐靠近，“啪嗒啪嗒”的声音秦桉想听不见都难，撑着伞的燕十三很快牵着狗又拦在了秦桉跟前，他把伞撑得很低，伞的中棒架在肩膀上，手臂绕着伞柄，是谁都抢不走这把伞的撑伞方式。
“伞是给狗用的。”
秦桉冷静而无情地道出自己给伞的目的：“不是给你撑的。”
燕十三愣了愣，表情变得有些尴尬，他低头看了眼浑身毛发都湿漉漉的狗，抬起头看向秦桉的时候眼里都是不知所措。
“那...我...”燕十三嚅嗫着：“那伞还你。”
燕十三把还没有收起来的伞往秦桉胸前一推，橙色的伞面和秦桉手里深蓝色的伞面相撞，但秦桉没接。
燕十三再次暴露在雨里，雨水一遍一遍冲刷着他的脸，秦桉看着水珠顺着他的脸颊流到尖尖的下巴再滴下去，不自觉蹙了下眉。
“伞不要了，你还钱就可以。”
燕十三吃了一嘴的雨水，但还是很好地把他的终极目标表达出来。
秦桉终于有些不耐，他依然没有接那把伞，淡淡地看着燕十三：“我再说一遍，我不欠你钱。”
“你打了...”
燕十三的情绪突然变得很激动，抬着头脖子上青筋都暴了起来；可是话没说完就被秦桉打断：“我没打他。”
燕十三还想说什么，但秦桉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道：“我没耐心每天放学都要应付你这么个人，从明天开始不要来堵我了，否则我就报警。”
秦桉低头看了眼那条没什么智商的大狗：“这么大的狗整天在全市最好的中学周围牵来牵去，你说...”
秦桉抬眼看着表情有些紧张的燕十三，威胁的话信手拈来：“如果被曝光，那些家长会不会要求把这只狗抓走？”
燕十三猛地后退一步，手里的伞柄也同时松开，橙色雨伞落到地上，伞内很快灌了雨水；燕十三很是用力急促地将狗扯到自己身后，脸上的表情慌措而狰狞，他的声音比以往都要更大更激动：“你要是敢伤害它我不会放过你！！！”
那黑狗看着突然暴躁起来的主人，用脑袋拱了拱燕十三的腰，燕十三眼底泛着血红，像亡命之徒杀红了眼，但在雨里更像是哭了，他死死咬着牙，整个身体因为绷着劲儿所以在微微发抖。
“那就别再来找我麻烦。”
秦桉看着情绪失控的燕十三，过了几秒才淡淡地说。
秦桉很快消失在雨里，地上落着一把橙色的伞，伞里已经盛满了水。
燕十三颓丧地站在雨里，垂着头紧紧握拳，一直到突然划过一道闪电他才被吓回了神，“轰隆隆”头顶的天似乎被雷声劈开，大狗吓得想往边上的角落里窜，差点把燕十三也拉过去。
“别动！”
燕十三大声呵斥，那狗才停住脚步，可怜巴巴地看着燕十三。
燕十三蹲下把地上的伞捡起来，里面的水倒光，躬着腰把伞柄插在狗脖子上的链子缝隙里，挡住大半个狗的身体。
那狗抬起头看着燕十三，燕十三拉着铁链：“走吧，回去。”
一人一狗慢慢走在无人的巷子里，那人清瘦的身体几乎要被雨水冲垮，狗却撑着一把伞。
作者有话说：
3 第3章：笑一个就给钱

“垂直于磁感线的分量U1=UsinZ和平行于磁感线的分量U2=UcosZ，后者不切割磁感线，不产生感应电动势，前者切割磁感线，产生的感应电动势为......”
秦桉在稿纸上演算着导线的横截面，抬头看了眼坐在身边的池索拉：“懂了吗？”
女孩被秦桉看得急忙低下头，脸慢慢红了，从嗓子里发出一个很轻的“嗯”字。
秦桉放下笔，教室里的人已经走得七七八八，这天是周日，晚自习比平时早放一个小时，此时还不到八点。
“题讲完了没？秦桉你说好今天跟我们一起去吃夜宵的啊。”
李力的声音响起，语气却不太正经，掺杂着不怀好意的起哄在里面，他和张云策已经背着书包站在门口，两双眼睛直直地盯着秦桉和池索拉，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知道了。”秦桉从座位上站起来，拿了边上的书包。
“池大美女，你去不去？”李力再次笑着开口。
池索拉看向秦桉，见秦桉只背着书包朝前走去并没有注意她，但她还是咬了咬嘴唇开口：“我去...不会打扰到你们吗？”
“不会不会，走吧一起去，待会儿我们送你回家。”
李力贼笑着摆手，秦桉已经走到他们跟前，表情淡淡地看着没事找事的两人。
几人一起朝校门走，这时候大部分学生已经走了，校门口的路灯很亮，路灯下只有寥寥几个接送学生的家长在等。
走出校门的时候秦桉的脚步突然一顿，校外有一棵号称长了百年的银杏树，人们为了保护那棵树在树周砌了一圈类似于花坛的东西，此刻秦桉看到花坛上面蹲着个人，躬着背，一双眼睛犀利地盯着校门口，像随时准备出击捕猎的鬣狗，在看到秦桉走出来之后利落地跳下花坛往这边走。
今天就一个人，身边没狗，也算是记住了秦桉警告他的一部分话。
燕十三直直地朝秦桉一群人走，走在前面的李力和张云策看他气势汹汹的样子立刻让出一条道让他走，没想到他却停在了秦桉跟前。
“别想走。”
燕十三今天没吼，但语气也不算温和。
每天都是这么一句话，燕十三抬着眼盯着秦桉，秦桉看了眼自己热情围观的几位朋友，朝他们抬了抬下巴：“你们先去。”
“你这边...”
李力指了指陌生的、比秦桉矮了大半头的燕十三，问：“谁啊？”
秦桉盯着燕十三气势汹汹的眼睛，回答：“一点私事，我待会儿就到。”
等李力几人走了，秦桉才正视燕十三，眼底有些冷：“你有完没完？”
“你给钱我就再也不来堵你。”燕十三说。
“我凭什么给钱？”秦桉回答，周围还有些家长和学生，他插着兜走到路灯照不到的阴暗处，燕十三牛皮糖一样跟了过去，嘴里念念有词：“你打了人，医药费要一千六百块，就得你付。”
路灯透头树叶缝隙，阴影投在燕十三脸上，明暗斑驳，秦桉盯着他，难得重复解释：“我跟你说过，我没打人。”
“人家说了，就是你打的。”
燕十三笃定地说，他眼下发着青黑，这么大的男孩儿睡眠一般都很好，很少有黑眼圈，但即使这样他眼睛依然瞪得很大。
秦桉沉默地看了他几秒，倏地向燕十三走近一步，距离突然拉进，燕十三后面就是墙，他没法退，只将手臂抬起来，一张脸绷得像拉到最紧的弦。
“你笑一个。”
秦桉语气有些没着没落的，想看看他不板着一张脸是什么样。
燕十三一愣，秦桉打量着他：“你对我笑一个，说不定我给你点钱。”
燕十三的眉头渐渐皱起来，他狐疑地看着秦桉，眼神古怪，却没说话，不知道怎么应对这幅场景。
“不笑么？不笑算了。”
说着秦桉就打算离开，燕十三用力咬了下牙：“等等！”
秦桉已经走了两步，燕十三转过来面对着他，质问：“你说得是真的吗？”
秦桉挑眉，朝他点点头。
“我笑了就给钱？”
燕十三又问，秦桉继续点头，目光落在燕十三那张倔强又冷酷的小脸上。
燕十三依然皱着眉，他吸了口气，垂下眼睛，睫毛的倒影簌簌落在眼下黑眼圈那一块，接着眉头渐渐舒展开，嘴角往外咧，整齐的牙齿露了出来，目光十分不悦地盯向秦桉，像在催促他验收自己的笑容。
真是一个非常没有诚意的笑容呢，秦桉转头就走。
“你说话不算数。”
燕十三跟在秦桉后头，秦桉不理他，就算一直跟着也没用，像前几天一样；可燕十三只能一直跟着，这是他唯一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