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我在南明峰的日子,正阳宗要倾尽所有配合我行事。我的命令,只要是正阳宗的弟子,谁都不能违抗。”
陈副宗主皱眉,这要求显然不简单。
后面那一点,南宫焰说得很模糊,要是答应了或许会有些正阳宗无法预料的后果。
但南宫焰毕竟是南宫族大小姐,世族该守的规则秩序想来她还是会顾及的,真要答应也不是不行。
真正重要的是前面那一条。
当初南宫焰来到正阳宗,最开始的目的就是要借用正阳鉴。
只是正阳鉴太过重要,又关乎正阳宗的立宗根本,最后再三商量,才改成了后面的方法。
以正阳鉴为阵基,再选择烈阳地窟,以数万外门弟子的血做牵引,由那位程老布下朱雀半阳血阵,将正阳鉴内残留的一部分朱雀真火汇入凤凰图刻,帮助南宫焰融合体内的凤凰血脉。
只是谁也没想到正阳鉴会在最关键的时候出意外,导致南宫焰不但无法顺利融合凤凰血脉,还受到血脉暴动的反噬。
听说还出了些大问题,才命那位程老不惜离开正阳宗,回族去查什么东西。
“南宫小姐,后面一点老朽现在就能答应你。只是正阳鉴——毕竟事关正阳宗存亡,老朽一人无法做主,还需要与宗主和主峰执事、核心长老商量,才能给南宫小姐答复。”
“事关正阳宗存亡,你们要商量很正常。”南宫焰颇认同地点了点头。
陈副宗主一喜,心说到底才二十岁,还是年轻了些,然后就看到南宫焰抬眸看来了,似乎能够一眼看进他心里,看穿他心里所有的打算。
“本小姐也不是那么不通情达理。”
南宫焰拿起青玉案上的玉晶杯一饮而尽,慢慢开口了,“三天。”
“陈副宗主,本小姐只能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如果本小姐见不到正阳鉴——”
她笑了一声,声音轻松欢快:“就只能向您和正阳宗赔声不是了。”
陈副宗主僵住了。
他当然知道南宫焰口中的赔声不是和他的赔不是完全不一样。
世族的规矩一向是先礼后兵。
所谓先礼后兵,就是打你杀你前,会先通知你一声。
他眼里的神情越灰暗了,声音低了很多:“老朽会尽全力说服宗主的。”
说完后,他像是无地自容,转身就打算离开了。
南宫焰叫住了他,“我自然是相信陈副宗主的。”
“但您虽然答应了后面一条,毕竟空口无凭。如果陈副宗主不在意,晚辈不才,希望陈宗主能再立个天地誓约。”
陈副宗主抬起的脚顿在了那里。
他缓缓回头,看见南宫焰笑容璀璨,一点看不出胁迫的意思,只是那道修为比他高的黑影再次出现了。
“做个保证,彼此才能心安,陈宗主说呢?”南宫焰的声音里含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
陈副宗主的眼神变了变,最后还是一抬手,对着朗朗晴天立了个天地誓约,然后从怀里摸出一枚天蓝色、圆月形状的玉佩递给南宫焰。
旁边自有懂事的仆从上前一步,恭敬地从陈副宗主手里接过玉佩,放到了南宫焰面前的青玉案上。
南宫焰看了一眼圆月玉佩,脸上笑容真切了很多,甚至还有心情朝陈副宗主扬扬手:“陈宗主慢走。”
陈副宗主心情复杂。
从陈副宗主到陈宗主,一字之差,能看出的是南宫焰的心机城府和进退自如。
才二十岁,修为高天赋卓绝还怀具凤凰血脉就算了,怎么这御下之术、揣度人心也如此老道精通呢?
南宫一族有这样的大小姐,以后又怎么会止步于青州第一呢?
他长叹一声,转而想到了正阳宗。
正阳宗现任宗主自然是极出色的,奈何心中有情结难解,修为迟迟无法踏出那一步。
而正阳宗年轻弟子里,那位少宗主实在让人难以信服,十大真传弟子里虽然有出彩的,但不是志不在此,就是好胜心太强。
他的思绪于是从内门转到了外门,外门弟子里只有两人他有印象。
一人是顾剑安,少年的剑道和剑法都极出色,心性也坚韧不拔。
所以他才会时时关注,尽力护他性命,只是顾剑安的修为太低,成长起来需要太长时间。
还有一人是容夙。
容夙。
他不禁又叹了一声。
容夙的天赋看着比不上顾剑安,但她的刀却无人能比,像是因杀戮而生的。
只是此人戾气太重,心性也不行,太阴沉黑暗,和正阳宗至刚至烈的道意是相冲突的。
而且外门大比结束后,他并没有看到容夙,后来才知道容夙被南宫焰的人带走了。
南宫焰。
老者想着,不禁回头看了南宫焰一眼,女子端坐在那方华丽的玉座上,正低头看着面前的一堆玉简,一副不欲旁人打扰的模样。
他摇摇头,抬脚踏出了南明大殿的殿门。
后面的白衣女子皱眉,跟上老者的脚步,在出了南明峰后出声喊住了老者:“师叔,方才在殿内,你为何不问南宫焰,缘何要带走容夙?”
来时她已经跟师叔说过,要他帮忙问一问容夙的去向。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跟着老者来南明峰见南宫焰了。
老者皱眉,似乎是有些不悦:“刚才殿中景象你没看到吗?我应付南宫焰还来不及,哪里还有功夫再去追问别的?”
“如果师叔真有心要问,怎么会……”白衣女子也皱眉了。
“苏明雁。”老者郑重地喊了白衣女子的全名,表情严肃了很多:“在正阳宗修行了将近三十年,你只修出了一副菩萨心肠么?”
“师叔——”名为苏明雁的女子表情一怔,像是有些难以置信。
老者放缓了语气,再次开口了:“你是正阳宗的真传弟子,你应该知道,正阳宗数万外门弟子,对于正阳宗来说都是随时能舍弃的存在。”
“但容夙是外门第一。”苏明雁说。
“外门第一又如何,不还是外门弟子?”老者抬头看向天空,眼睛里的神情很复杂:“你认为外门弟子很重要?”
“是。”苏明雁答道。
“重得过那两条六阶以上的灵脉吗?重得过一部幻阵道法吗?”老者问。
苏明雁沉默了。
“外门第一,重得过南宫焰吗?重得过南宫一族吗?重得过一整座正阳宗的存亡吗?”老者的声音越来越沉重,似乎是在问苏明雁,似乎是在自问。
苏明雁没有回答,老者于是走远了。
良久,苏明雁才抬头,眼睛里那丝迷茫越来越深了。
她望着天上翻涌不息的白云,低喃道:“但正阳宗的宗主,当初也是从外门弟子的位置一步步走上来的啊。”
远处的老者脚步一停,似乎是听到了。
但须臾他继续抬脚了,那道灰影很快消失在看不见白云的地方。
第18章
三天对于陈副宗主和正阳宗的高层来说是艰难抉择的三天,对南宫焰来说是耐心等待、不用多么在意的三天,因为她早知道三天后的结果是什么。
但对于被关在囚牢里、被绑在刑架上、被南宫卫日夜折磨着的容夙来说,短短的三天漫长到无望,漫长到让人心生绝望,漫长到让她觉得隔绝了生和死、人间和地狱。
她已经有三天没有阖眼了。
当然,对修士来说别说三天不阖眼,就算三个月不吃不喝一直修行也没问题,但前提是自愿。
容夙不知道是她受不住折磨所以眼皮沉重无比,还是面前的南宫卫对她做了什么,反正她真的觉得很困很累,只想丢开一切睡到地老天荒。
甚至长睡不醒也无所谓。
但当然不是真的无所谓。
容夙心里知道真正长睡不醒就是完了、死了。而她不想死、不愿死,她做那么多,坚持这么久,就是不想死。
所以当她意识到这一点时,她开始去咬自己的唇,咬到唇都不痛了,她就去咬自己的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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