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骨(34)
否认只会加重怀疑,陆离定了定神,正准备说些什么话来搪塞。倒也是凑巧,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电话是安娜姐打过来的,这段时间她一直在上海出差。她以一种气急败坏的声音质问,为什么出了这么大的事,陆离一直没有打电话来向她汇报。
但责骂毕竟不是这通电话的主旨——安娜让他们现在立刻上网去看一看,社交媒体已经闹翻了天。
沈星择拿来平板电脑,登陆陆离注册的一个小号。他们在搜索栏里键入“沈星择”三个字,霎时间跳出了一堆结果,全都打着#沈星择溺水抢救#的关键词再看右边的实时热搜榜,第一名正是这个关键词,边上还打着一个大大的“爆”字。
这消息是哪里走漏的?
陆离一边将电话设为免提,一边飞快地找到了一条媒体官微,点进去居然还带着视频。最前面是一段从山上俯拍下来的画面,不算清晰,但可以看见剧组的人一拥而上,将沈星择二人从冰河里救上岸。然后则是路人拍到的救护车画面。
根据文字说明,前半段视频应该是前往附近山顶滑雪场的游客在途中所拍。刚刚传上网络,立刻就炸开了锅。粉丝们显然受到了严重的惊吓,后援会和几个与官方关系比较密切的粉头纷纷找上了工作室,再加上各方媒体的轰炸,安化文已经命令所有公关和宣传到位,随时准备发布通稿。
正说着,电话里的声音换成了一个陆离并不陌生的男人声音。
“星择,你现在怎么样?”
“我很好。”
沈星择用自己的手机拨通了安化文的facetime,将自己全须全尾地展示一遍,并强调正因为自己很好,所以才没有想过要向工作室汇报。
安化文总算是长出了一口气,同时叮嘱沈星择好好休养,不必理会网上的言论。工作室的宣传会去与剧组的宣发进行沟通,决定如何进行回应。
这边沈星择与安化文进行着交流,那边安娜又开始对着陆离絮絮叨叨。她说担心沈星择寒气入体落下病根,所以会发一些专业营养师定制的食谱过来,要陆离向酒店咨询是否可以烹制。此外,沈星择是个凡事不喜欢自己开口的闷葫芦,让陆离这个做助理的主动点儿,多多观察。
陆离点头,一边心想自己什么时候也能有这么贴心的助理,刚想着回话,鼻子一痒,张嘴接连打了两个喷嚏。
电话很快全都结束了,两个人又重新坐回到餐桌边。陆离正准备向沈星择检讨自己的疏失,突然又猛地连打出四个喷嚏,憋得连脸都胀红了起来。
大事不妙——他估计自己是感冒了,抓起纸巾一边想要与沈星择保持距离。天知道这鬼玩意儿会不会传染,要是传给了沈星择,那自己可就是罪加一等。
然而沈星择比他更快一步,已经把手搭在了他的额角上。
“发烧了。”
这只手早就已经不复白天的冰冷,温暖的掌心让陆离心头一颤。
“没事……我去喝点热水。”
他让自己尽量保持镇定,同时微微后仰避开了沈星择的触碰。
也许是觉察到了陆离的抗拒,沈星择眼神一黯,转而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早点休息,明天放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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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因为趟过冰水之后又没有及时更换衣物、采取保暖措施,陆离的病情发展迅速,体温攀升。实在捱不住的他唯有摸黑起床,去药箱里找退烧药,顺便倒杯热水。
今晚月色皎洁,从客厅的落地窗望出去,外面的树木草丛像是发着淡淡的蓝光。陆离向更远的地方望去,连绵起伏的山丘在夜色下若隐若现,山麓上却亮着一团金色弧光。
陆离愣了愣,这才意识到那是窗玻璃上的反光,二楼的走廊上亮着灯。沈星择还没有睡,他在做什么。
因为发烧而糊涂的大脑想不出什么确切的答案。在等水开的这段时间里,陆离就站在客厅里默默地向上看,好像仰望着一颗遥远的星。
但是水开的短促蜂鸣声又很快将他从空白中唤醒。担心楼上人被惊动,陆离手忙脚乱地倒好了水,甚至忘记收拾药箱就匆匆躲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吃过带嗜睡成分的退烧药,重新躺回到床上,尽管室内开足了暖气,可还是感觉手脚冰冷,于是不自觉地卷着被子蜷缩成了一团。
从窗帘缝隙里透过来的一缕月光投射在床上。起初正好照着陆离的眼睛,而当月光转移到他的嘴唇上的时候,药物终于开始发生作用了。
在半睡半醒之间,他仿佛看见有一团人影,轻轻地推开房门,走到了他的床前。
第28章 前世今生、海岭荒城
陆离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已经睡着了。
理智告诉他,自己此刻正躺在秋山别墅的客床上;然而还有另一种奇怪的幻觉,让他恍惚,以为自己回到了北京的家中。
在理智和幻觉的不断交替之间,他看见了一道影子从门缝闪进来。
陆离甚至不能确定自己是否睁开着眼睛,可他就是知道,来者一定是沈星择。
沈星择已经走到了床前。他好像还是晚餐时的打扮,卫衣眼镜、垂着温柔的刘海;却又似乎西装革履、衣冠楚楚,一副刚捧起金琮奖的派头。
陆离努力想要变得清醒一点,至少把眼前的人看个清楚透彻。可是梦魔或者嗜睡的药性已经将他彻底地魇住了,连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他分明看见前一个温柔的沈星择坐到了床边的椅子上;可才眨了一眨眼,椅子就空了,换成另一个衣冠楚楚的沈星择,直接坐在他身旁的床沿上。
“小离你听我说,我所做的一切,真的都只是为了你好。”
这个沈星择俯身低语:“我只离开了你一年半。你就把自己搞成这副德性。现在的你没有家人、没有钱、甚至没有健康,应该怎么办、又还能怎么办……我绝对不能再离开你了。你是我的责任,我会保护你的……所以别再去想演戏的事了,现在这样难道不好吗?”
不好,不好!
陆离努力摇头,张口急欲辩解。突然间,沈星择又变成了那个温柔的沈星择,坐回到床边的椅子上,活像一尊沉默的雕像。
“你到底是谁?”
许久的静默过后,这尊雕像发出了一声质问。
我是谁?
陆离在心里咀嚼着这个问题,又在心里做出回答:我是陆离啊,一直都是陆离,真真正正、如假包换的陆离。
可他还来不及将这个答案说出口,沈星择又变成了那个咄咄逼人的沈星择。他俯下来压住了陆离上半身,压得透不过气。
“我不会放你走的!”他的声音像是翻滚在野兽喉咙里的威胁,“我给你安排的向来都是最好的。你好好想想……当初如果不是我,你会孤独、寂寞、饱受贫穷和病痛的折磨,甚至早就已经死在了医院!”
不,并不是这样的,毕竟天无绝人之路——陆离要挣扎要反驳,可惜身体依旧不听使唤。何止于此,就连他高烧散出的热气都被困在了两个人中间,氤氲蒸腾,带着一股闻不见的浓烈麝香气息。
得不到回应,沈星择就开始向陆离的身体索要答案。他噬咬着他的脸,从颧骨最高处慢慢向下折磨,一口叼住陆离的嘴唇,用犬牙来回研磨。
但这并不是终点,蹂躏还在继续下沉,路过喉结的时候流连了几秒钟,下一站就隔着胸前那层单薄的皮肉和肋骨,一口“咬住”了陆离的心脏。
陆离觉得自己要死了,整颗心血淋淋地,要从胸腔里完全暴露出来。同时暴露的,还有深藏在心底里的种种隐秘。
而就在他觉得自己彻底被杀死之前,那个温和的沈星择又坐回到了床边的椅子上。
“小离,是你回来了吗?”
野兽的声音成了幽灵的呓语:“或者,我看见的只是你的一道影子。”
没有了沈星择的禁锢,郁积的潮热之气开始升腾散去,而寒气则蜂拥而至。冷热的交替刺激着陆离脆弱的神经。他开始痉挛,起初是右腿,然后是手臂,真实的疼痛打破了精神层面的自我束缚,他动了动干燥的嘴唇,发出支离破碎的呻吟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