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不得不仰卧起坐(153)
杨戊松了口气。他们彻夜赶路,只在换马的时候有过休息,连他这个习武之人都觉得十分疲惫,便没有再多想。
而现在,他们这一众大约有五百人的轻骑正在山路遍休整,杨戊自觉得休息得差不多了,便过来询问。
陈殊闻言迟疑了一会,还是道:“芜陵城的情况比我们先前想象的棘手,这城中东西两面的树林已经被狄夷伐尽,敌军围攻恐怕就在这两日之内。”
那我们下一步要怎么做?杨戊心里想着,正要询问,却听旁边又有一人起身朝陈殊走来,边走边道:“那敢情好,我们这一路拼命赶路,来得也正是时候,等会我们便可以和塞北军汇合一起杀敌。”
说话的人声音熟悉,杨戊转头看去,正见来的人穿着褐色布衫,正是之前和他之前一起参加武举的状元寇时分。
武举结束后边关便告急,有一部分武举进士直接被分配到各个兵营内参军。寇时分作为武举状元也没能避免。他这次被封的是正六品的兵马副职,比杨戊还要小了一个品级。
寇时分看到杨戊看过来,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但见陈殊在前面,眼睛微微一眯,却还是向前一拱手道:“林将军,下官武学虽然不如林将军,但也属于上乘。将军进城,下官可以为将军杀出一条血路。”
陈殊闻言沉默了一下,很快侧过脸,只是解下马匹上挂着的水囊,并没有赞成寇时分的说法:“寇副官,芜陵城情况危急,你我贸然进城,或被狄夷一网打尽。”
寇时分见林辰疏给自己一个侧脸,又叫自己“副官”,脸色微微一变。他看着林辰疏仰头喝着水,皱眉道:“难道城中危急,将军就不打算进城了吗?将军武功高强,都已经在这么多人面前展示过绝世武学,居然惧怕这些狄夷宵小?”
他说话说得大声,旁边歇息的其他士兵纷纷闻言朝两人方向看过来。
这批与陈殊一道从京城先行出发前往塞北的士兵都是军营里的精锐。不少人都听说过林辰疏的事迹,隐约都知道林辰疏的武功高强,但后来看到林辰疏本人,却又很难将这人和武功两个字联系起来。
寇时分这么一说,倒是惹了不少人的好奇心,想看看自己的主帅到底是什么人。
陈殊喝水的动作微微一顿,他喉结耸动了一下,吞咽下一口清水,随后收起水袋,用袖子擦拭嘴边水渍,笑了声道:“寇状元,上次你向我挑战,有皇上在身边,我没有在意也就把那事揭过了。怎么?这次是我做定北大将军,你还敢质疑我?”
作者有话要说:以殊哥的脾气
如果不喜欢臻臻
那他肯定不会让臻臻“亲完”的
【我说了什么】
第115章 第一战
寇时分一愣。他上次向林辰疏挑战, 是存了打败对方表现自己的机会, 但林辰疏武功之高实在出于他的意料,让他的心思完全落空, 非但没有留在京城, 反而被派到边关这等凶险的地方。
而且吏部给他分配个六品的副官也就算了,偏偏武举比他还差了一名的杨戊竟然直接提拔到五品正官, 且这次定北的将军又是林辰疏,他接到封令后便气得嗡嗡耳鸣,恨不得当场大发雷霆,但看到吏部官吏在前, 这才没敢真的发作。
结果一路行来, 他才发现杨戊是林辰疏的亲信,不难想象杨戊的官职肯定是和林辰疏的举荐有关系。
眼下林辰疏的反问犹如嘲讽, 寇时分面色一变, 但见旁边的人都在看向自己,当即回道:“将军是皇上亲自册封的, 下官怎么敢质疑。只是看到我义父的塞北军被如此围困, 我这做义子的心里焦急,恨不能马上就到芜陵城内, 与塞北军并肩作战。”
寇时分特意提到颜旭,意在强调自己的身份, 陈殊闻言却继续冷笑道:“寇副官,我知道你武功不赖可以以一敌百,但狄夷兵马强大, 我的人也不是每一个人都和你一样厉害。我这做主帅的,也要考虑到自己的士兵安全。”
陈殊提到士兵的安全,让不少观看的士兵微微一愣,他们本来只是想看看陈殊是何方人物,此时闻言不由得再度审视这位新的定北将军。
他们这一批兵马说的好听一点是先锋部队,但大家其实都明白以塞北战场的形势,战场从来刀剑无情,这一战下来到底谁会死去谁能活下来,全靠各自的本事和运气。此时临近塞北,芜陵城的状况比想象当中还要严重。若两军交战,一旦主帅指挥失误,他们所有人都会在芜陵城战争中殆殁。
可林辰疏“安全”两个字虽然只是一句话提过,却让惶惶的心里稍稍踏实了一些,不少士兵纷纷对林辰疏的话多了一丝探究。
寇时分却没有察觉:“那你难道就要眼睁睁地看着芜陵城被攻陷?”他的声音带着质问的语音。
“寇副官,念你是颜将军的义子我才容你说到现在。”陈殊这才缓缓看向他,说话异常清楚:“这里我是主帅,并不需要一个三番两次质疑我的手下,若副官有其他解救芜陵城的方法的话可以自行离开。”
“我看你根本就不想救……”寇时分还想再说,旁边已经有两个和他打过交道的士兵连忙拉住他连声劝止。
他胸口急剧起伏了几下,看过旁边的人颜色,恨恨地没有再说话。
眼下他在京城当武官的门路已经没有了,若是此时离开军队,怕是这次的副官也会被林辰疏罢免,白考了这趟武举。
而且这林辰疏是解臻身边的人,若他再和解臻说上他的几句坏话,那他这辈子的仕途就要毁在这个人手里了。
小不忍则乱大谋,寇时分想了想,终于黑着一张脸转过身,牵着自己的马匹绕到军后方。
陈殊冷冷看过,没有再说话。
山道上又恢复了平静。杨戊看了眼远处的寇时分,这才向陈殊问道:“林大人,那接下去我们要怎么办?”
陈殊用手牵过缰绳,慢慢握紧,终下定决心道:“一炷香后我们便上路出发,务必在今晚之前到达芜陵城北面。”
北面,不出意外将是芜陵城和狄夷交战的正前方。
“是!”杨戊立刻恭敬回道。
*
狄夷逼城,芜陵城依仗天堑而建,把控着北方枢纽,是厉国北面最后一座城池。芜陵城再往后便是积北大平原,狄夷一旦攻破芜陵城,便可借大平原长驱直入,再难抵挡他们的入侵。
芜陵城内一处城府内,一个三十多岁的青衫男子看着城中布防图纸,而在他的旁边,又站着两个身穿军甲的将领和一个身穿布衣的女子。其中一个将领率先询问道:“葛军师,这战我们可有胜算?”
他话一出,旁边的将领和女子都紧紧注视男子的动作,却见青衫男子又沉默了许久,这才摇头道:“塞北一役,塞北军折损了将近八成,现在塞北军加上芜陵城守军也只剩下一万兵马,这还不算已经受伤的士兵。想要赢过围城的五万狄夷,恐怕十分困难。”
“……”葛军师的言下之意是毫无胜算。
三人再度陷入静默。这事大家心中已经有所预料,这次狄夷进犯不止人多,而且拥有杀伤力极大的火器,即便他们兵力相等,也未必能顶得住对方的轰击,只是这话从一向都有办法的葛军事的嘴里说出来,让人感觉窒息难受而已。
青衫男子是塞北军的军师,姓葛名期,是执笔丹青醉梦生的大弟子。自颜旭被俘后,塞北军皆由他进行布控,硬是以所剩不到一万的塞北军抗下数万狄夷大军的进攻和火器轰击,但此时在芜陵城是边关最后的关口,已经容不得他们再继续后退了。
“那援军呢?”隔了一会儿,芜陵城守军将领忍不住问道,“不是已经派出信使向京城求援,援军怎么还没有来?”
“京城和塞北往返需要一个月的时间,京城这次想支援北关,必须得召集数万兵马,这么多兵马行军并不是易事,最快也得十日之后抵达芜陵城。”葛期道,“但狄夷也肯定会料到这一点,不出意外,他们在明早就会发动进攻。”
芜陵城守军将领闻言骂了一声道:“老子是活不成了,早知道便应该抓了那逃阵的知州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