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和熙行至裴玉质面前,忐忑地道:“恨我么?”
裴玉质摇首道:“不恨,你至多不过是推波助澜,无论是父皇想除掉严家,亦或是母后想为子女报仇,皆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素和熙又问道:“恨我瞒着你么?”
“不恨。”裴玉质穿罢衣衫,与素和熙一道往严皇后的寝宫去了。
得到噩耗的重臣、皇子、公主已跪了一地。
庆平帝的死因是中毒身亡,毒/药乃是砒/霜。
相对于裴琼文、裴环容所中的奇毒而言,要得到砒/霜容易得多。
严皇后双目垂泪,伏于庆平帝身上抹泪。
素和熙瞥了眼严皇后,心下冷笑。
一重臣问严皇后:“先帝是否留下了遗诏?”
严皇后含着哭腔道:“先帝未能留下遗诏,便驾崩了,但先帝留下了口谕,皇位传予他的四女裴瑾嘉。”
鉴于庆平帝驾崩之时,惟有严皇后一人在侧,这口谕真假难辨。
诸臣闻言,窃窃私语。
裴瑾嘉亦在场,一言不发,只顾落泪,做足了孝顺模样。
裴玉质提议道:“不若等杀害父皇的凶手伏诛了,再言其他?”
裴瑾嘉沉不住气,讥讽地道:“皇兄莫不是也想争皇位吧?皇兄勿要忘了自己的身份,皇兄乃是地坤,生母出生于烟花之地。”
裴玉质撒谎道:“孤并未想过争皇位。”
裴瑾嘉盯着裴玉质道:“定是皇兄因为私自带皇嫂出宫,被父皇打了十大板,怀恨在心,对父皇起了杀心。”
裴玉质从容地道:“你莫要血口喷人。”
他已有别的打算,故而,并不当众揭露严皇后便是真凶。
素和熙听得裴瑾嘉所言,心下愕然,他一直认为裴玉质是因为想与他和离,才被庆平帝打了十大板。
却原来裴玉质是因为私自带他出宫,才被庆平帝打了十大板。
那回出宫是他所要求的,裴玉质被他连累了。
裴玉质无辜受了十大板,却丁点儿都未怪罪于他。
是他误会了裴玉质。
严皇后抹了抹眼泪,继而启唇道:“瑾嘉所言有理,还不快些将大逆不道的裴玉质与素和熙拿下。”
目前尚无新帝,严皇后地位最高,当然无人为了裴玉质与素和熙忤逆严皇后。
素和熙暗暗地拍了拍裴玉质的手背,示意裴玉质稍安勿躁。
裴玉质与便与素和熙一道被侍卫押走了。
下得狱后,素和熙低语道:“孤并未直接告诉严皇后是庆平帝毒杀了裴琼文与裴环容,伤了裴瑾嘉,孤收买了严皇后的身边人,通过她,暗示了严皇后此事。严皇后为了让裴瑾嘉顺利继位,定会赶尽杀绝。但你毋庸害怕,孤定会护你周全。”
“嗯,孤相信子熙。”裴玉质附耳道,“子熙认为孤假若以母后毒死了父皇一事相要挟,母后是否会愿意助孤登上皇位?”
“十拿九稳,庆平帝未及公开对付严家,对严家的伤害不大,严皇后毒死庆平帝一事一旦曝光,严家便会被灭九族。”素和熙亦是这么计划的,“玉质,待入夜后,孤便去寻严皇后。”
“那便劳烦子熙了。”裴玉质承诺道:“待孤登基,孤便着人送子熙回云麓去。”
“待你登基,你便将孤封作皇后吧。”素和熙心悦于裴玉质,欲要多陪伴于裴玉质一阵子。
裴玉质并未拒绝:“便如子熙所言。”
月上中天,忽有一道黑影掠至栅栏前,打开了牢房门。
素和熙凝视着裴玉质叮嘱道:“孤会尽快回来,玉质,这是孤的心腹,孤不在期间,他会守着你,你不必害怕。”
裴玉质颔首道:“子熙小心。”
素和熙吻了吻裴玉质的额头,弹指间,已消失不见了。
而那道黑影亦已消失不见,不知隐于何处。
牢房门被重新锁上了。
裴玉质抱着双膝,下颌抵于膝盖之上,莫名地觉得寂寞了。
那厢,素和熙几个起落,已抵达严皇后的卧房,如入无人之境。
他点燃了烛火,手持烛台,到了严皇后床榻前,恭声道:“儿臣拜见母后。”
严皇后正好眠着,倏然被惊醒,自是没什么好脸色。
她睁开双目,见是素和熙,大吃一惊,她知晓素和熙功夫超然,却不知素和熙轻轻松松便能越狱,她该当一早废掉素和熙的功夫才是。
可惜来不及了。
先前是她为刀俎,素和熙为鱼肉,眼下素和熙变成了刀俎,而她沦为了鱼肉。
她倘若出声,怕是等不到人来救她,她已遭素和熙毙命了。
因而,她佯作镇定地道:“你有何所图?”
素和熙直截了当地道:“劳烦母后拥立玉质继承皇位,再劳烦母后让四皇妹告诉孤,孤的阿兄与侄儿的尸身何在。”
他隐忍至今,等的便是这一刻。
严皇后面无表情地道:“哀家若是不答应,你能如何?”
素和熙似笑非笑地道:“先杀了母后,再杀了四皇妹,而今庆平帝一去,宫中正乱着,于儿臣而言,易如反掌。母后如若识时务,儿臣可请玉质将母后封为皇太后,继续享用泼天富贵;母后如若不识时务,便莫要怪儿臣对母后不客气了。待母后与四皇妹身故,儿臣会昭告天下,是母后毒死了先帝,不久后,便会有无数的严家人下去陪伴母后。”
严皇后当然明白自己与庆平帝之死脱不了干系,但她已打点好了一切,再过些日子,凶手会被认定为裴玉质与素和熙。
岂料,被素和熙先下手为强了。
“儿臣有人证,亦有物证,母后无须害怕儿臣定不了母后的罪。”素和熙并未虚言,他确实有人证,亦有物证,“母后可喜欢整个严家为母后陪葬?”
严皇后一时间摸不准素和熙所言是真是假,但如今性命已在素和熙手中,不得不道:“哀家答应你。”
素和熙威胁道:“母后莫要耍花样,不然儿臣便不客气了。”
严皇后未及作声,又听得素和熙道:“前日,母后命一唤作‘向珠’的女官出宫买了砒/霜,向珠负责宫中食材的采买事宜,出宫不会惹人怀疑。儿臣已将向珠安顿妥当了,母后若想杀人灭口,太晚了些。”
她面色一白,讪笑道:“母后既已答应了熙儿,怎会反悔?”
素和熙勾唇道:“望母后长命百岁。”
严皇后顿时遍体生寒,她初见素和熙,素和熙乃是一副恭顺模样,时至今日,素和熙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也是,素和熙本是敌国的皇子,怎能忍受时时被折辱的日子?
素和熙仅仅是蛰伏了而已。
是她大意了。
她瞪着素和熙道:“难不成是你使计令先帝毒死了琼文与环容,重伤了瑾嘉?”
“与儿臣无关。”素和熙含笑道,“儿臣不过是顺势而为。”
严皇后知晓自己大势已去,满面颓然。
素和熙催促道:“还不快些将四皇妹传来。”
严皇后只得扬声命人去传裴瑾嘉。
裴瑾嘉不知母后为何深夜传召自己,正要向母后请安,竟然瞧见母后身侧立着素和熙。
素和熙的眉眼在摇曳的烛光中显得面如冠玉,却又可怖如修罗。
她不明所以地道:“母后,你传召儿臣有何事?素和熙不是入狱了么?为何在此处?”
话音尚未落地,她的右臂猝然剧痛难当。
她低首一瞧,自己右肩以下赫然没了右臂,血液争先恐后地从偌大的血窟窿中流淌了出来。
素和熙左手持着烛台,右手抓着裴瑾嘉鲜血淋漓的右臂,笑道:“皇嫂见过四皇妹。”
自己的右臂竟然被素和熙活生生地撕扯了下来。
裴瑾嘉疼得面无人色,手头又没有趁手的武器,只能朝着素和熙扑了过去。
素和熙侧身一闪,手指点于裴瑾嘉余下的左手上,裴瑾嘉这左手当即耷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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