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装模作样的想了一会儿,磨蹭的宁长渊心急如焚,单看他的表情许世安便知道他耐性到了,恍然大悟道:“我想起来了,这第三种办法嘛就是——”
他又卖了个关子,话锋一转道,“哥哥,我记得洪荒恶兽里头有只血蟒,它的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喝了血蟒之血的人也有这本领。我若是没记错,玄思神君刚好饮过血蟒的血吧。反正他一介神体,血又用不光,放点血也死不了。”他一拍巴掌,似乎为自己想到如此绝妙的主意而得意,“我可是想了好久才想到这个主意,还特意给他喂了许多艾镰草汁……哥哥你不夸夸我,怎么还这么看我!”
宁长渊咬牙切齿地瞪着他,宁长渊越生气许世安就越得意。他盘着腿分毫不动,手指一掀,背后的岩石原来是障眼法,露出昏迷不醒的玄思。
他一手撑着下巴,仰看着宁长渊,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听闻玄思神君心济天下,那么想必他也很愿意自我牺牲拯救琼城百姓的。你说是吧哥哥。”
见宁长渊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身侧的玄思,半点余光都没有落到自己身上,许世安的表情一寸寸冷下来:“该轮到你做选择了哥哥,你是要琼城百姓,还是要他。”
望见他脸上的挣扎与错愕,许世安煽风点火道:“我提醒你一句,蛭昼出夜伏好群居,全城的蛭都在这里,而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外头天可就亮了。这里至少三千只蛭,里头少说有几百只是饿极了的。要想喂饱它们……让我想想,少说也要一百池子的血吧。”
空气凝滞下来,彼此之间呼吸都可闻。宁长渊手中的剑越捏越紧,满腔的怒火烧着了他,他看着眼前满脸讥讽的少年又看看昏迷不醒的玄思。
外头传来一声鸡鸣,天,就要亮了。
池子里的蛭开始蠢蠢欲动。
许世安站起身,将玄思推到身前,开始倒计时:“十、九、八、七……”
此时此刻,已是退无可退。手中的上邪剑发出微微嗡鸣,人剑一心。宁长渊读懂上邪神剑的意思,就算他绝对自信出剑杀了许世安救下玄思,可是这琼城的百姓要怎么办?玄思醒来后又会如何?
宁长渊攥紧了拳头,痛苦地闭了闭眼。
“……三、二……”
“一”即将出口时,许世安抬脚要将玄思踹下血池一刹,宁长渊纵身一跃跳入其中。他举起长剑对着自己的手掌一刀,涓涓鲜血流出。尝到鲜血的味道,池子里的一些蛭开始活跃起来。
宁长渊仰起头,面色沉静道:“昨日慕白设宴,我刚好吃了几只艾叶果。”
流进池子里的鲜血很快便被吸干,越来越多的蛭挣扎扭动,这点血根本喂不饱它们。
眼见着有蛭要溜走,宁长渊即刻在大腿、腰腹、胸口等处各划一刀。他一刀一刀剐着自己,身上的血管像是开了闸的水库,无数鲜血喷薄而出,全然成了一个血淋淋的血人。
许世安又惊又怒,一双眼睛恶狠狠盯着他:“你疯了!”
宁长渊抬起头:“我也喝过血蟒的血,鲜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许世安的眼中流露出一抹讥诮的痛楚之色,声音低得仅能自己听见:“你宁可自残,也不愿伤他半分。好,很好!”
他转过身,毅然决然盾光离开。
山洞里的光线随着时间推移慢慢亮起来,偌大的山洞只有鲜血流动的声音。
时间过了大半,这期间宁长渊已经放了大半池子的血。弑神之战时,他与玄思拼了半条命终于联手斩杀了血蟒,为了求生饮下血蟒的血。血蟒的血有加速愈合伤口之效,寻常人一个月才能愈合的伤疤,他只要两个时辰,只要不伤及命门,就绝不会有性命之忧。
为了尽快填满血池尽量喂饱饥肠辘辘的蛭,以免它们再出去害人,宁长渊不断在自己身上划出刀口。池水淹过他的肩膀,没过他的脖子。刺鼻的血腥味占据他整个鼻腔,冲进他的大脑。
山洞里的光线明明灭灭,宁长渊已经记不清经过了多长时间。他浑身上下尽是血污,没干一会儿又被新的浸湿,沾血的头发也贴到了一块。哪里还有半点平日里风光意气的样子。
白日里,他看着昏迷中的玄思,用发颤的双手重复着伤害自己的动作。刀刃没入皮肉,鲜血垂涎而下的声音汇聚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山洞之中。
人们惯来相信,白日便是光明,可是每一个曙光到来的时刻对宁长渊而言都成了痛苦折磨,只在黑暗来临时他才讨得一点喘息之机。他的手已经不听使唤,只知道机械重复动作,神经早就痛到麻木,失了知觉,昼夜与希望痛苦颠倒之间,他的意志在一点点崩溃坍塌。分明白昼朗朗,却比无尽的黑暗还要可怖,疼痛与恐惧如漫天血水一般淹没了他。
他想求救,想痛哭,可是张口仿佛就有血灌进来,身体上的疼痛日渐麻木,他哭不出来。
只是绝望。
紫郡死的时候,得知身世时,弑神之战中几次面临濒死之境时,他都从未如此绝望过。
无尽的鲜血扼住了他的喉咙,堵住了他的呼吸,麻痹了他所有动作,直至完全淹没了他。他所有的意志在那一刻如溃蚁之堤、土崩瓦解。
·
傅云遥一剑斩碎堵在山洞前的巨石,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他心下一沉,急忙四下搜寻宁长渊。
方才他出来太急,衣裳都未整理,那块镶着西海润玉的腰带松松垮垮缠在腰际。
右侧的岩道不断有鲜血喷涌出来,洞内的鲜血已经没过了腰腹。傅云遥淌在血水里找人,浓稠腥臭的血水与黑暗扰乱了他的视线。面色是从未见过的焦灼与惊恐,忽然,他瞥见一点光线——夜明珠浸没在稠烈的鲜血中。
傅云遥弯身捞出夜明珠,顺着明珠的指引,终于找到了贴在墙角瑟瑟发抖的宁长渊。
感觉到有人走来,宁长渊缓缓抬头起来,嘴唇轻轻颤动,眼神空洞,半天都无法对焦。全然害怕到了极点。
傅云遥一把将他揽入怀中,将耳朵凑近些,才听清宁长渊说的什么:“阿泽、阿泽。”
傅云遥眼中的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他攥紧了手指,温声道:“没事了。”
宁长渊抓住救命稻草般紧紧回抱他,哭着一张脸往他身上爬,想让那血离他远一些,傅云遥纵着他往自己身上爬。而后,用手蒙住他的眼睛,封住了他的嗅觉听觉:“我们回去。”
饶久,几乎骑在他脖子上的宁长渊掰开他遮住自己眼睛的手,一瞬不瞬地望着他,他的喉腔震动出声:“傅云遥?”
“嗯。”他伸出手,用手指轻轻为他拭去脸颊上的一滴血珠。宁长渊紧紧捁住他的脑袋,胸腔间发出委屈的鸣动。他抱得实在紧,傅云遥都要被他闷的喘不过气来却也没动,渐渐地上头没了动静,手上的力道松了些。他这才发现,宁长渊已经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嘤这该死的三角恋!
小道长其实不高冷!是个很温柔的人
第44章 心魔
昆仑山巅终年积雪,苍茫白色间一棵棠花树孤立在山口,这株棠花品种奇特极为耐寒,乃是多年之前启明真人从明月山带来的稀有品种。棠花花瓣为粉紫,茎叶一路垂到地面。
紫衣少年身后负一把名剑,头顶一尊墨玉冠向他望来:“你好,在下明月山玄思,与家师一同前来拜访。”
玄思,玄思。
长剑没入身躯一刹,正对紫衣青年陌然的瞳孔。
终究是棠花散尽,春梦乍醒。
宁长渊猛地从床上惊醒,背后惊起一阵冷汗,他摸摸自己的胸口,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耳侧吵吵嚷嚷,吵得他头疼不已,待他侧目一看,原来是旺财在他身侧汪汪汪地叫着。
他再定睛一看,才发现它是在对着站在窗边角落的西门雪狂在吼。宁长渊拍了它的脑袋一下,叫它闭嘴。旺财哼哼唧唧,十分委屈。虽不再吵了,却还是警惕凶恶地盯着年轻刀客。
西门雪狂喊了一声道:“神君。”
宁长渊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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