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原主心生崇拜和感激,是理所应当的事。
原主所为也没白费,其他便罢了,但这些百姓没白救。
有人恨他,自也有人爱他。
郁止勾唇笑了笑,杵着拐杖回去了。
“我去牲畜场问了问,那驴子竟然要四五两!也太贵了!”祝弦音肉疼的模样令郁止有些想笑。
曾经的祝弦音也是非千金不见,如今也对着几两银子的驴子说贵。
想来别说是他,即便是当初他在倚栏听雨楼里的熟人见了,也未必能将他认出来,说不定会将他当成什么同名同姓的人。
“贵就贵一点,我们要尽量快一点。”
祝弦音没再问为什么,他想到之前的刺杀,原本因为自己能帮郁止做点什么的心重新变得沉甸甸。
先生为何要他一起?
带上他,岂不是更是拖累?
念头在心中晃了晃,到底没有问出来。
几日后,两人乔装改扮,以父子看病的名义离开了边城。
与上回不同,这回他们路上除了食水需要制作外,其他东西都在之前准备好。
郁止架着驴车,驴子虽走得不快,却能让他们休息,不必太劳累。
虽然祝弦音还念叨着贵,却也打心底里觉得买得值。
“先生,我们要去哪儿?”
已经跟人上路,才问要去哪儿,若非是郁止,祝弦音恐怕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不过,若非是郁止,祝弦音也不会这般轻易交付信任。
“去……玉淮。”
“那是什么地方?”
祝弦音对朝国实在不了解,听见名字也不知道在哪儿,更不知道是什么地方。
“我的故乡。”
“那一定很美。”还没到地方,也一点都不了解,祝弦音却已经为那个地方戴上了厚厚的滤镜。
“嗯,很美。”
“你会喜欢的。”
*
郁家祖籍便是玉淮,京城做官的郁家不过是其中一个分支。
原主厌倦了朝堂斗争,也厌倦了费心算计,唯一的遗愿也只有回到玉淮,那个山清水秀的地方。
人们总是对自己故乡有愁思,哪怕原主的一生中,玉淮所占的必重极低,在临终前,想的也是要回到这个地方。
便是死,也要死在这儿,也要看它一眼。
可苦了郁止,边城离玉淮中间大约跨了大半个朝国,这一路只怕要走几个月。
而他这身体,若是一个不小心,半路就得一命呜呼。
郁止心里无奈,却还要在祝弦音面前装作若无其事。
“前面有间破庙,我们可以暂时住一眼,明日再赶路。”郁止说罢,便驱赶驴子往破庙去。
驴子虽然有诸多缺点,可有一样很好,便是听话。
最听郁止的话,让它做什么就做什么,一度让祝弦音怀疑郁止给它下蛊了,因为他之前也试着赶过这头驴,对方却全然没有在郁止手里那样听话。
两人来到破庙,却见那里已经早已有了人,对方也是一行人,院子里是他们的马车,车上应该有什么重要东西,郁止轻易便察觉到,那几人自他们出现后,便不着痕迹盯着他,以及院子里的马车。
破庙无主,谁都能留,郁止驱车进去,想着最好井水不犯河水。
两堆人离得远远的。
“伤口该换药了。”郁止从包袱里摸出制作的药膏,示意祝弦音伸出手来。
祝弦音心里一直记着之前的刺客,担心那几人会对郁止不利,想着换药可以晚一点,好歹也要好好观察一下那几人再说。
以他的眼力劲,能看出这里人绝对见过血,不是什么善茬。
“中午刚上完药,这会儿还早。”
“我们还是先吃点东西吧?”
似乎觉得有所不妥,又补了一句:“……爹。”
郁止:“……”
虽说是他提议以父子为名,可这声爹听着,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那你先喝水。”
这回他们多备了一个水囊,都还是满的。
这半个时辰内,两人从吃饭喝水到不经意间“聊天”提起出行的目的和提前准备好的信息。
果不其然,破庙里其他几人的戒备逐渐减少。
郁止挂上帘子,将视线一遮,祝弦音才皱起眉来。
他已唇无声询问:先生,没事吧?要不我们连夜离开?
郁止摇头:连夜走才会被盯上。
若非发现了什么,也不会连夜逃跑。
郁止倒是可以解决掉他们,或用剑或用毒,可这一路上,他们总会遇到许多人,总不能一个个全都杀过去。
“箱子里的东西看好了吗?”帘子外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像是有在压低,却又能让郁止二人听见。
是在刻意让他们“偷听。”
“好好的,大哥,你说这东西真有用吗?”
“那当然,我早听说林相最爱这等珍品,此次恭贺大寿,想必它定能入林相之眼。”
林相?
郁止挑眉轻笑,拉着祝弦音睡下,“睡觉。”
祝弦音眼神询问:不听了吗?
没什么好听的。
原主虽在羌国,却并未断绝朝国的消息,自然也知道那什么林相是何许人也。
作为主和派领袖,林相在此次议和促成中大出风头,如今地位更上一层楼,说句如日中天也不为过。
只是不知,在上次刺杀中,对方出了几分利?
祝弦音听郁止的话,闭眼入睡,却有着不安,总觉得火光下的郁止,脸色白得吓人。
翌日清早,祝弦音醒来后便被郁止催促着解决生理问题,加紧时间赶路。
至于昨夜遇上的那几人,已经不知再何时没了身影。
祝弦音睡醒还有些没清醒,但强烈的警惕心让他时刻都记着郁止的话。
比如……父子。
“爹,你喝水。”
他用绑着竹板的双手将水囊递给郁止。
刚接过的郁止:“……”
忽然后续就没什么心情。
可偏偏,这个提议还是自己提的。
“以后非人前,别这么喊我。”
祝弦音愣了一瞬才明白,却又不是很明白。
他抿了抿唇,“……为什么?明明这样更安全不是吗?”
也有理由,可那个理由他不想去想。
先生是觉得,他一个青楼出身之人,不配称他为父?
自卑的少年轻易便钻了牛角尖。
心里难过,却还要掩饰不让人看出来。
正低着头,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无奈的叹息。
似是轻笑,“算了。”
“若是你愿意,可以唤我一声师父。”
只要不是爹,其他什么都顺耳。
祝弦音转悲为喜,欢欢喜喜笑着叫了一声:“师父!”
“嗯。”郁止淡淡应下。
既是师父,总要有所授。
郁止思来想去,拿出之前购买的几种乐器,摆在祝弦音面前:“选一样。”
祝弦音不明所以。
“先……师父,我手不便,不能演奏。”
“我奏,你听。”郁止看着这几种常见乐器,“选一样你不会的。”
祝弦音一愣,大约明白了郁止什么意思,低头看了看,从中选中了之前郁止用来哄过他的埙。
他虽最善琴,可其他乐器也有涉猎,甚至不乏练得不错的。
乐器这东西,一通百通。
“喜欢这个?”郁止捡起那个埙,“那边仔细听,仔细学。”
他的时间不多,能让少年有感兴趣的东西消磨时间也不错。
低沉的乐声自郁止手里的埙中发出。
两人重新上路,郁止自然而然改了设定。
“我是教你乐器的师父,一路南下,既是表演也是看病。”
“我知道了。”祝弦音乖巧应下。
片刻后,郁止又听对方问:“所以师父,为什么爹不可以,先生也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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