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知从五品,比他现在官位高一阶。
最后梁子致是给顾师弟选了三处合适的去处,都是围绕着中原地带几个繁华经济好的州,分散开的,有一处离京里最近,那地方的知州年轻,还未四十出头,跟京中二皇子的外家赵家沾了一层关系,一直想调回京中,这样便好,师弟/子清递了折子,过去了,换赵家这位知州回京,想必二皇子也会帮忙的。
梁子致和老师一致认为十分好。
顾兆:……
给亲老师亲师兄作揖了!
“你折子写好了,递过去吧。”梁子致开口了。
顾兆便回家写折子,然后等调任消息,老师和师兄说,最起码也要到下半年了,一般都是年底前做述职报告,发调任书,来年开年动身,可谁都没想到,变故发生的如此之快。
三月三上巳节。
京中热闹,除了外地赶来的考生外,达官贵人、高门大户的后宅女眷皆借此节日出门踏青礼佛上香,一年到头,除了元宵节的花灯会,也只有上巳节未出阁少女、哥儿能出门走动游玩了。
当然是跟着长辈,身边有下人婆子跟前跟后的。
可这也是放风的好机会。
天气暖和,贵家子弟骑着马,穿着名贵,护送着府里长辈的车架,出了京,到了郊外便打马肆意奔跑起来,那车架中坐着的小姐便掀开车帘,偷偷看一眼前头跑着痛快的哥哥,心中羡慕,还没看两眼,旁边伺候的婆子便合了帘子,说一通不合规矩、小姐要自重如何。
可扫了兴了。
顾兆是没假,只能早早回来陪着福宝可怜兮兮在院子里放一放纸鸢,差不多意思意思,福宝是玩的高兴,出了一头的汗,被蓝妈妈抱着去换干净衣裳。
院中没人了,顾兆放了手里的纸鸢,死皮赖脸的缠着他家周周,垮着脸说:“师兄翘班和老师去庄子散心泡温泉了,问我要不要去,我说没放假,还受了他一通笑。”然后下午顾兆就翘班俩小时,提早走了,回来跟儿子在院子放风筝。
“院子可一点都不好玩。”
黎周周被相公磨着撒娇,脸上都是笑意,心想刚和福宝玩时,相公笑的可比福宝大声,嗓子都劈了,端了热茶递过去,跟哄福宝似得说:“再等等,等中秋到了就有假,咱们可以去郊外玩。”就和去年一般。
“那还有半年。”顾兆贴着老婆接了茶水喝了口,润润嗓子。
福宝换好了衣裳出来,一看爹爹靠着阿爹,哒哒哒的跑过来,“福福也要~”一头扎到了爹爹和阿爹中间。
顾兆:……
算了亲儿子。
“臭福宝。”
“福福才不臭,福福香喷喷。”福宝肉脸认真反驳爹爹。
顾兆捏儿子脸蛋,福宝小手捂着脸颊跟阿爹告状。玩闹了一通,黎夏来请示,饭好了问什么时候吃。
那就吃饭吧。
上巳节陆陆续续能延续好久,踏青赏花一日可不够,尤其现在京里富贵人家出门,那是前前后后整理收拾,一车队,不玩个两三天,那都亏本不尽兴。
这期间小书坊还出了许多话本,大概就是上京赶考的书生和出门踏青游玩的大小姐不得不说的爱情故事。
……很熟悉。
市面上这样小说很多的,万变不离其宗,其中还真有一两首诗有些才情,话本很短,两三万字的样子,顾兆猜测可能是上京赶考的书生写的赚外快。
他拿了那本,休沐前一天下午三人聚一起,笑话郑辉去了。
郑辉:……
“熟不熟悉?这套路。”顾兆打趣问。
严谨信嘴角带笑端着茶杯喝茶掩饰。郑辉对于过去的‘黑历史’这会是抓耳挠腮,求兆弟放一马别提了,如今想来,他当日喜欢看这个,还幻想话本的故事可真是傻。
正闹着玩,酒楼外有人喊:“鹤仙人在瑞祥楼外开讲授课。”
老师?
顾兆惊讶,瑞祥楼那是正南平安大街上最大的酒楼了,与大历门正对着通下去,传言瑞祥楼背后的东家是二皇子的产业,不过具体是不是,顾兆不清楚,主要是他也不能当着康亲王面问。
“孙先生要开课讲学你不知?”严谨信问。
顾兆:“上巳节时,老师和师兄去郊外庄子养身体去了,我没去,当时走时还说要住个十天半个月,让我别跑着送作业,不着急,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他也纳闷。
严谨信是坐不住了,不喝茶结了茶钱,顾兆一看二哥那副急吼吼模样就知道想去听他老师讲课,说:“你这般心痒难耐,可别当你家老师面上表现出来,不然我怕施大人要吃我老师的醋。”
“胡言乱语,老师不是这般人。”严谨信嘴上这么说,不过还是咳了咳到底没在老师面前多表现。
郑辉可谢天谢地,终于不说他看话本的事,忙道:“快走快走,一起去瞧热闹听听书。我还是第一次听鹤仙人讲学。”
三位坐了车架往瑞祥楼去,离着还有几里路,便看四面八方往过赶的书生,这副盛景,才让顾兆切身体会到了老师名望。
车架进不去,便下来走路。
瑞祥楼前,老师一身儒家正统袍子,端坐在大门口正中央,四周围着许多书生,纷纷席地而坐,顾兆眼皮跳的很快,看到老师旁的师兄了,师兄神色不对,很是肃穆,这是少见的。
老师讲的忠孝悌义,讲的仁君——
顾兆坐在最边缘,老师神色不悲不喜,一阵阵传来,到了顾兆耳朵里,慢慢的,顾兆神色凝重开来,老师铺垫许久,一层层掀起情绪,为的是最后一击,老师在骂康亲王暴虐。
这——
顾兆不知发生了何事,之前康亲王救灾宁西州,虐杀知州满府老小,老师听闻只是哀叹了声,说世间艰难,横竖分辨不出正理,眉宇间虽是对康郡王手段不赞成,可也没大加批判。
如今为何众目睽睽下,借着讲学,这般指摘。
如今在坐的多为考进的举人,是读书人的顶圈代表,一一传开,康亲王的声名便在读书人中大打折扣。读书考科举为何?为的做官,康亲王的行为,这些未来当官的当然是义愤填膺共情上了。
这也是当时朝中文官纷纷弹劾上折子原因之一。
圣上好不容易压了下来——圣意不愿动康亲王,老师明知道却还是做了,这不像老师。老师远离朝堂,不参与争斗,不做党系派系站位,之前还提点过他的。
为何短短数日未见,变化这么大。
顾兆蹙着眉。
这场传学传不久,金吾卫来了,驱散开来。可这堵嘴的行为,更是激起了现场读书人不满,顾兆迎着疏散开的人群上前,见到了老师与师兄,金吾卫要拿老师,得有个说法。
犯了何事?
最终金吾卫是散开了,只是警告了事。
“老师,到底为何?”顾兆问。
孙沐不答,梁子致看了师弟许久,唇动了动,最终未出声,顾兆安排了先回府,让二哥跑一趟他家传个口信,说他今日有事借住师兄府邸,明日再回。
如此一通安排好了,顾兆送老师师兄上车,回府。
到了梁府,顾兆扶老师下车,一摸温度不对,老师隐约有些发热,便说请大夫来看,孙沐摆摆手说:“不碍事。”
“老师一天一夜未进水米合眼休息。”梁子致答。
那就是劳累的发热。
孙沐是进了卧室休息,也迟迟无法合眼,闭上眼就是明源的一切。
“子致,你来说吧。”
顾兆听到了老师爱子孙明源的故事,老师在国子监不远的宅子中,那片光秃秃略显空旷的地方,原先是湖水,因为明源师兄跳湖自杀,自此后封了起来。
难怪,老师听他说给福宝启蒙教学面上愁思担忧。
难怪,师兄一般称呼他顾师弟。
难怪,两人总是借着对福宝的好,略有怀念思念之情。
若是一个人才情绝艳,心中远大抱负,利于天下,可因为性别,未能施展毕生所学,只能困在一隅之地,相夫教子,被规矩枷锁束缚,尤其身边还有个对照,在殿试之日后,这种痛苦应该是最猛烈,最明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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