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以沉自小接受钢铁精英教育,这本该是他最厌恶的模样。
但在郦貌身上,竟然毫无违和。
他顿了下,然后摇摇郦貌的肩膀。
郦貌捉住他的手,抱紧了,不乐意的掀开眼睛,只掀开了一半,长而卷的睫毛向下扇着,半露出来的眼珠蒙着一层没睡醒的水雾。
他还没睡醒,郦貌委屈的扁了扁嘴,打了个哈欠往男生脖颈处钻,两只柔软的手臂也胡乱找着支撑的地方。
柔软的手指戳到了温以沉的脸颊,他反手抓住这只作乱的手,敛下目光,很深的眉眼隐匿晦暗处,声音更显低沉:“郦貌,醒醒,该下车了。”
“我困。”
少年黏黏糊糊的说。
他终于找到一处好地方,抵着温以沉的脖颈蹭了蹭。
郦貌整个人都睡得暖暖的,毛茸茸的卷毛是软的,脸蛋是软的,手也是软的。
温以沉低下头,能看到少年微微抿着的唇瓣,不满的微微嘟起来。
他缓缓收紧了握着的手腕,面无表情,脖子又红了一半。
车门外的俩人半天没等到回应,李咎眼巴巴的脸色豁得沉下来,明巧巧也撅起嘴巴:“以沉哥哥!你怎么还不下来啊!”
就在李咎忍不住脑门青筋直跳的时候,后车门‘咔嚓‘一声打开。
一双长腿先迈了下来,紧接着,是男生瘦高的身躯。
明巧巧直接蹦起来就想跳到温以沉怀里,当然最后的结果肯定是只抱到大腿,再被甩下来,她都习惯了,但是依然孜孜不倦!
结果她伸着胳膊曲着腿小青蛙似的停在半空,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睁圆。
李咎脸色也很不好看,他拇指蹭了下虎口,收回抵在车门上的手。
外边有些风,温以沉出来前本能的用外套盖住了身后的少年,但郦貌自小体弱,空气骤变就会鼻子痒痒,此时埋在温以沉的后背上,小小耸了耸鼻尖,然后打了个哈欠。
温以沉皱了下眉,把外套拉高一点。
这一个哈欠仿佛把明巧巧打醒了,她扁起嘴,瞬间愤怒的奶声奶气的喊:“郦貌,你是不是不要脸!!!!你快下来!”
李咎皱着眉,大掌笼在小姑娘头上,训斥了一句:“小姑娘家家的别这么说话。”
明巧巧仍然像个喷火的小恐龙一样凶巴巴瞪着温以沉背上。
她不喜欢郦貌这个哥哥,从小到大郦貌都是阴沉沉的坐在角落,她和他说话也从不搭理她。
“以沉哥哥,你要抱我!”
明巧巧揪住温以沉胸前的衣服。
温以沉垂下冷冽的目光。
明巧巧:(呜)
不等她爆哭,一只柔软的胳膊忽然从男生背后的外套中伸出来,紧接着是郦貌眯着眼睛的小脑袋。
他猛地抓住作乱的小姑娘,明巧巧愣楞的被抓住,然后被揪着衣领傻乎乎的被提着扔到了一边。
等反应过来,她瞬间不可置信的抬头尖叫:“你做什么!!!”
小姑娘的尖叫到后边变了调,瞪圆了眼睛看着郦貌。
郦貌被她的尖叫声烦死了,闷闷缩回温以沉的背上,不耐的说:“温以沉才不会背你,他是我哥哥。”
鼻腔有些堵,声音也带上了几分闷闷的软绵。
李咎抱肩,喉结动了下,冷声嗤道:“多大人了和一个小姑娘计较。”
郦貌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嘴角嫌弃的抽了下。
李咎:……
握拳,妈的,更气了。
明巧巧攥紧小拳头,气得双眼水汪汪的,愤愤大喊:“你不是郦貌!你是谁!”
郦貌埋得更紧了些,企图隔绝小孩尖声尖气的嗓音,瓮声瓮气的说:“哥,她烦死了。”
明巧巧崩溃的跺脚尖叫:“不要,不要,我才要以沉哥哥抱,你都是大人了!你是懒惰的大人!”
郦貌:“对对对,我就是懒惰的大人,大人就是要抱抱。”
明巧巧:“……呜呜呜汪。”
小姑娘崩溃到哭出狗叫,眼见着温以沉真的没有背她的意思,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往别墅跑。
终于清净下来,郦貌慢吞吞伸出头来,闷闷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人也稍稍清醒过来。
他眼睛水润,被冷空气冻得小小吸了下气。
李咎猛地抵着拳头咳了声,紧绷起脸,大步往别墅走。
郦貌呿了下,软绵绵把下巴搭在温以沉肩膀上:“哥哥,我冷。”
他叫习惯了,叫的越发自在。
“……马上就到了。”娇气。
温以沉敛下视线,把人拖得更高了些,一步一步朝别墅的方向走。
郦家别墅灯火辉煌。
郦貌跳楼的消息傍晚时候导员就给郦家打了电话,郦夫人在老师面前一一应了,挂了电话后脸色才露出几分不太好看。
二姑妈扔出一张发财,嘟着大红嘴唇劝她:“你就是脾气太好,郦貌那娃子又是从小就不入眼的,连他亲家都不在乎,你呀就别上心了,只管给他一口饭吃。”
郦夫人坐在沙发上,妆容精致犀利,闻言严肃道:“该尽力的还是尽力。”
二姨妈适时夸赞:“还是弟媳妇和弟弟人好,要不怎么兜兜转转还是得了以沉这个孩子。”
郦夫人这次没回话,指尖点了点额角。
毕竟不管是人人厌恶的郦貌,还是温以沉,两个孩子没一个和她们亲近的。
“呜呜呜妈妈!”
两个大人正唏嘘谈着自家的事,门外明巧巧像个小陀螺似得冲了进来,小脸哭成一只花猫。
二姨妈大惊失色,麻将都不打了,赶紧抱住她:“巧巧怎么了!”
明巧巧抽噎着,只用力埋头在她胸前,不说话。
郦貌大摇大摆,以至于她都不知道该回什么!
怎么讲好像有理的都是郦貌。
呜呜,他坏极了!
郦夫人赶紧过去安慰。
郦夫人一辈子精明干练,唯独对软乎乎的小孩没办法。
客厅乱成一团,直到李咎和温以沉进门,郦夫人拍着明巧巧的后背,抬眼就问:“以沉,妹妹怎么哭了……你后边背得什么?”
听到声音,明巧巧哭得更大声了,几乎穿透天花板。
温以沉站在客厅中央,眉眼冷淡,叫了声“母亲”。
李咎也朝郦夫人打了个招呼。
明巧巧哭得更大声了,扭过头来指责:“就是郦貌!不让以沉哥哥背我!”
郦夫人皱起眉头,颇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温以沉背后。
马上就应征了明巧巧的话,一颗蓬松的炸毛球缓缓在温以沉肩上滚了滚,然后“滕”的冒出头来。
郦貌抽了抽鼻子,他下巴还困倦的抵在青年肩上,懒懒打了个哈欠。
这具身体的头发太长了,挡眼睛,郦貌睡得不安稳,下车前让温以沉给他梳了一个啾啾,少年整张脸都露出来,饱满的额头下边是挺翘的鼻尖,杏眼微睁着,睫毛扫下一片浓密的阴影。
他掀开眼睛,带着一圈水雾的杏眼扫视了一圈客厅中表情五花八门的陌生人,最后定在最前方的女人身上。
女人妆容犀利,正皱着眉看他,仿佛下一秒大声呵斥他不懂礼数。
简直与郦貌母亲——骊朝巾帼女将军发火前一模一样。
郦貌顿住了,然后他抽了抽鼻子,慢吞吞的,像只可怜巴巴的蜗牛一样缩回了温以沉背上,很快温以沉肩膀就湿了一小片。
温以沉:……
他沉着脸,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只能像颗松柏一样在客厅笔直站着。
蒙着外套的少年一抖一抖的,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郦夫人有一瞬间怔松。
二姑妈也神色恍惚,她喃喃自语:“我滴个乖乖,我大侄子原来长这样吗?”
之前的郦貌对谁都是一脸烦躁厌世,好像谁都对不起他的模样,现在这……
被妈妈拉着手的明巧巧也愣住了,她脸还挂着几大滴眼泪,傻乎乎的仰头看看自个陷入沉思的母亲,又傻乎乎的朝着温以沉肩上的少年看过去,看不到,努力歪头,再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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