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来想问的事情很多,想问他是怎么受的伤,想问他手臂恢复得怎么样,想问他是不是真的不能再比赛……
可所有想问的,都只变成一句,“他们说你现在沦落了,你是吗?”
“他们?”席舟似乎想了一下,大约这样评价的不止哪一篇报道或哪一个记者,最后他回答,“在大多数人眼里,算是吧。”
温随记得席舟说过,现在箭馆的外场是他后来辟出来的,之前都是去各个公园借场地练。
那时候肯定很多人看见他,那样评价他,背后可怜他,席舟应该都知道。
“那你难受吗?”温随又问。
席舟低眉一笑,“难不难受的,肯定还是会有的,具体也不记得了。”
“我看过别人采访你,你说了一句话,你说‘不是我选择弓箭,而是弓箭选择我,我注定是要成为一名射箭运动员的’。”
“那时候确实太狂了。”
那个骄傲的、光芒四射的席舟,无论在别人眼中还是他自己记忆里都已经成为过去。
温随以为席舟至少会有些介怀的,但他说起这些就像寻常一样平和。
但正是这样,才最不好。
温随到底没能忍住,“不要在意他们说的,那对在意你的人不公平。”
席舟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领会到这句话。
“小随,你……”他不确定地问,“你是在安慰我吗?”
温随也像刚反应过来,如梦初醒地眨了下眼,低头闷进衣服领子里,短促地吭了一声。
别扭、轻微的一声,像小爪子挠在谁心上。
他的的确确没想到,自己竟然也能讲得出这种话。
曾经席舟在郑许然面前维护他,也说不公平,现在他学以致用,反过来维护席舟。
潜移默化,根本不带思考就脱口而出。
可不能否认,温随是有这个意思,他磨磨唧唧地想了一会儿,怎么觉得越来越热,稍微从衣领里支起脖子,却没把那件线衣松开,面上冷冷清清道,“有用的话,那就算安慰吧。”
“……”席舟笑了,“谢谢你,效果很好。”
少年应当是不习惯说掏心窝子的话,席舟看得出他有多诚恳,这会儿耳朵尖已经全憋红了。裹在又长又大的衣服里,像颗软软的棉花糖。
“我好像真的不怎么在意那些别人的话了,”席舟说,“不瞒你,开始的时候确实是在意的,觉得自己没用了,这辈子就这样了,拿不到想要的那枚金牌,之前一切都不作数了,所以……消沉了一段时间。”
“但我觉得,换个位置做同样的事,也不能叫沦落,相反,是箭馆和这些孩子把我从沦落的边缘拉了回来,让我重新找回目标,你知道,对于射箭的人来说,目标永远是最重要的。”
温随回到卧室,躺下时才发现席舟的衣服仍在自己身上,他犹豫是否该还进书房。
考虑过后,温随走到席舟书房门口,将他的外套挂在了门把手上。
温随躺下了,给席舟发去语音:“衣服在门上。”
席舟的回复也是语音,温和声线通过电流讯号转换而来,缓缓淌过耳膜。
“好,早点睡觉,才能长高。”
温随:“……”
他其实当时想跟席舟说的是,“我觉得你很强,不必在乎别人的闲言碎语。”
他本来不是想跟他说那些弱者才需要的话的。
结果看着那样的席舟,又都什么也说不出来,温随觉得,他仿佛有些理解了。
理解前些日子,自己瞄不准箭靶、却死命不肯放弃,席舟悄悄在门外看时,那种矛盾的心情。
**
早餐已经摆好,席舟还特地早起处理棒骨,用高压锅预约上骨头汤,准备中午加餐。
可事情都弄完了,还没见温随出来,感觉今天早上他洗脸时间格外长,问了一声也不答应。
席舟走到卫生间门口,先敲了敲门,依稀听温随有说话,可水声太大,听不太清。
席舟不放心,将门推开一条缝,“小随?我进来了,你要是……”
话没说完,被门后一角的情景吓了一跳。
门口正对水池,整个水池还有边缘都溅上了血滴,水流正刷刷地混着血水往下冲。
席舟差点心脏没停跳,冲进去仔细一看,温随捂着鼻子,指缝里还有血在滴,整张脸湿漉漉的,眼睫毛上也都是水。
“流鼻血了?”
席舟一眼看出关键,“松手,用嘴呼吸,我帮你止血。”
他手指捏在温随鼻翼上,另一手摘下墙上的毛巾,先帮他把脸擦干,再把水龙头调到凉水一侧,打湿了敷在前额,过会儿再敷一敷颈侧。
几分钟后,出血的情况总算暂时控制住,席舟拉过旁边折叠椅,让温随坐下,继续替他重复刚才的冷敷,手一直帮他压着鼻子。
他手劲虽轻,却很有效,但温随最近习惯呼吸训练,张着嘴久了感觉窒息,席舟低声提醒,“别憋气,放松。”
温随还是晕晕乎乎的,可能确实有点失血过多。
他早上也不知怎么,好好地在洗手池洗脸,忽然摸一手黏糊糊的血,他是见惯了血,但这种情况的出血之前也没遇到过,就想着冲冲,冲干净了就好了,结果越冲越多。
“你以为大禹治水,要疏不堵呢。”
了解完始末,席舟都不知该说温随什么才好。
但他也不敢怠慢,等止血了第一时间给温从简打去电话,才知道温随是易上火的体质,大概是空调开得太足闹得。
席舟放下一半心,可想到推门那幕,仍然心有余悸,“今天开始降温,怕你冷才把空调多开了会儿……怪我,疏忽了。”
可也得教育小朋友,“下次遇到这种事,你可以先叫我的。”
当然,“还是不要再有下次了。”
席舟明显关心则乱,转身去厨房泡了两杯菊花茶,“吃完早餐喝这个。”
温随坐在餐桌前,手里拿着一只烧麦,看着那俩杯子,心想席舟又没上火,他怎么也要喝?
烧麦是羊肉的,前天随口说那家羊肉烧麦好吃,不知道席舟什么时候又买的。
正要开吃,却被人夺走。
“羊肉上火,今天不能吃,明天再吃。”
面前的羊肉烧麦被换成香菇油菜包,虽然有点小失望,但总归不是温随在意的点,他吃着素包子,却见席舟没收了烧麦,自己却不吃,在电视柜前拔下那个加湿器的插头。
“你在干什么?”
“这个加湿器放你屋里。”
他起身,“晚上睡觉时候开几个小时,湿度上来你会舒服点。”
温随明白过来是因为他上火流鼻血的事。
“不用这么麻烦。”他说。
“不麻烦,你就像我弟一样,照顾你是应该的。”
像他弟弟?温随顿了顿,“你还有弟弟?”
“之前没有,最近刚有的,”席舟神情一本正经,眼里却笑意更深。
温随:……
后来那屉烧麦被冻回冰箱,席舟也一起吃的素包子,他说兄弟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虽然温随已经不流鼻血,但席舟心细如发,还是想到另一件事。
昨天夜里开始降温,天气预报明后天还有一波寒潮,温随之前收拾装衣服的箱子时,席舟有印象里面没几件冬天的厚衣服,棉袄应该也没带。
“我陪你回趟家吧,再拿点来。”
席舟跟温从简联系,他让他们直接回家拿。
温随知道家门密码,心里还想这一趟会不会碰到温从简和梁舒,但现在工作日白天,他们应该还在上班。
这种感觉很奇怪,温随似乎隐隐地有点期待看到他们,又不想看到。
或许是出于原主的心理。
其实最近也有打电话,但都说不了几句,无非是他们关心他饮食起居,温随除了应付也不知该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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