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那个简单的颁奖仪式,许砾还得出现,总不可能顶着副哭相上台。
果然再过了十多分钟,等总裁判核实完整个比赛流程和结果,颁奖典礼开始前,许砾回来了。
除了眼睛里没完全褪去的红血丝,看上去比刚刚镇定得多。
颁奖的是全国箭联的副秘书长,他挨个和前三名握手,分别颁发奖证和奖牌。
到温随时,还拥抱了他,“小伙子不错,继续加油。”
旁边的许砾眼睛直直盯着前面,嘴角像要压到地上去。
别人都鼓掌,他却明显比敷衍还要敷衍。
南市校队的教练大概也觉得自己队员这样太没有竞技风范,在一旁都摇了摇头。
终于到颁奖结束,合影过后许砾就头也不回地离场了。
男子单人决赛完是女子单人决赛,下午两点比团体决赛。
到团体决赛前十分钟许砾甚至都没出现,大家不禁猜测,南市校队的三人名单是不是要临时换替补。
不过最后一刻,许砾到底还是来了。
经过这几个小时,他似乎调整好状态,至少表面看上去比颁奖那时镇定得多。
经过之前个人项目的角逐,淮中体校成为新晋夺冠热门,不过南市的整体实力也还在那摆着。
团体决赛袁锰首开一支10环,发挥得可圈可点,颇有向温随靠拢的趋势,一改先前个人赛时不稳定的毛病。
不过对手也追得很紧,许砾打首箭位,也是10环开局。
对方的二箭位比丁言凯实力略强一些,在第二箭时淮中落后一环,末箭位双方都是10环。
这样一来南市体校先下一城,局面似乎不那么乐观。
袁锰第二局后手首箭9环,许砾10环。
二箭位打平。
末箭位温随10比9,这一局双方同分,10环数均等,进入加赛,袁锰先发制人10比9拿下。
紧接着第三局,双方再次来到同一起跑线。
袁锰先手又是10环,但许砾步步紧逼也打出了10环。
二箭位丁言凯9比8取得1分领先。
末箭位温随9环,对方同样9环,第三局淮中以微弱优势险胜。
现在对淮中射箭队来说,第四局就是关键的决胜局了。
许砾先手射中9环,轮到袁锰射的时候,场上横风有些变强,方向还隐隐地捉摸不定。
他调整瞄准器,稍显慌乱之下打了个跟许砾先前一样的7环。
后来这股阵风就再没停过,两队的二箭位均出现失误,中了两支5环。
南市体校的末箭也是个厉害人物,他跟温随一样不调瞄准器,快发箭射中8环。
这就意味着,如果淮中不想被对手拖进第五局,温随必须命中10环,且是在风向须臾变换的情况下。
温随举起弓,按照风的左右移动箭靶的瞄点,而风的来处是前方,他将箭挑高,与之相迎。
在别人看来不到几秒的时间,他完成这细微动作,果断撒放。
场上一片寂静,直到翻分——
10环!
观众席响起热烈的掌声,太精彩了这一箭!
因为在第四局中只有温随这一支10环箭,双方总环数相等的情况下,裁判判定淮中取得第四局胜利,淮中体校3比1赢了南市体校。
温随顶住压力的一支10环收官,将淮中体校送上了历史性的冠军位置!
他其实还没意识到这是一件多么值得庆贺的事,袁锰就已经跟队友一起冲上场,抱住温随的腿将他高举起来。
“温随!以后你就是我哥!我随哥!”
袁锰激动地大喊,一股蛮力满腔热情无处安放,竟让队友学电视上那套把队旗拱在身上,意图要抱着温随跑遍全场。
好在温随及时发现他这脱线的想法,愣是挣脱某人魔爪。
下来时还觉得被晃得脑壳疼。
“随哥,随哥,你刚才太特么帅了,我简直要爱死你了!”袁锰深情表白,完全不顾忌形象。
温随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离我远点。”
“别这么冷淡嘛。”袁锰化身嘤嘤怪,巨大的喜悦暂时抹杀了他的头脑,无疑已经是彻底放飞自我了。
姚闵笑着把他扒拉到一边,“你够了啊,一会儿还颁奖呢,正经呢?最佳风尚呢?”
袁锰嘿嘿傻笑,“我就是太高兴了。”
“知道你高兴,先压压嘴巴,再飞就飞出太阳系了,把剩下的事儿好好给我做完。”
姚闵先抑后扬,“晚上我请客,全队庆功,都表现得很不错,值得嘉奖。”
“耶太好啦!”
“万岁!”
比赛就是这样,几家欢喜几家愁。
到下午全部赛程结束,宾馆里已经不剩什么人了,部分校队早在轮赛后都陆续离场。
姚闵虽然答应请客,但也没妥协队员多留一天的请求。第二天上午他们还是一早就直接去宾馆办理退宿。
“教练,难得出来一趟,就让我们出去逛逛吧!求你了!”
到底都是些孩子,难得出趟远门,不用上学还没父母管着,开始还有比赛的压力当前,这会儿压力全无,就想趁机撒个娇讨个好。
副教练也说,“可以去逛逛,买点特产什么的带回去也好。”
在队员们的软磨硬泡和另两位教练的帮腔下,姚闵终于松口,“退宿还是要退宿,但可以暂时托管行李,下午我们一起回去,要是不听指挥,就自己一个人回吧。”
大家欢呼叫好,一行十几号人往宾馆前台去。
与他们的热闹欢快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同样在那里办退宿的另一行人。
除前台的带队教练以外,南市校队其他人都坐在等候区的沙发那里。
许砾自己一人坐一个沙发,低着头默然不语。
队友们则在另外三面,似乎那边有低气压环绕,明显将周围人隔开。
见到淮中校队,两个队友凑在一起说了句什么,然后许砾应该是听到了,抬头朝这边看。
温随本来没注意,却在袁锰突然一步跨到他前面时,才发现许砾往这边走来了。
“温随,我想跟你谈谈。”
“你谁啊跟你谈?”袁锰抢道。
许砾只执拗地盯着温随,眼圈又开始红了。
温随皱眉,“来这边吧。”
他没有走远,不过和人群拉开了一定距离,袁锰虽然犹豫,倒没跟上。
看着愣头愣脑的,也知道要给许砾留面子。
不过袁锰虽然人没过去,仍旧警惕地盯着敌方一举一动,仿佛生怕他恼羞成怒对温随不利。
许砾开口第一句话,“你就是运气好。”
温随对他这态度丝毫不意外,点头承认,“是,我是运气好。”
许砾却似乎更加不服,质问温随,“你是不是故意羞辱我?”
这个词着实令人费解,羞辱?
“我没那个闲心,”温随平静道,“是比赛就有输赢,在你眼里赢你的人都是羞辱你?”
“到现在还没人能赢我!”许砾抬高音调。
“……”温随低笑,“一次体校比赛而已,能赢你的人多如牛毛,你没遇到,不代表就没有。”
袁锰总说这人眼高于顶,温随起初还觉得只是年少无知,现在看确实井底之蛙、目光短浅了。
听到温随的话,许砾咬牙,眼里带着恨意,分明想反驳又说不出似的。
他完全没法在温随面前狡辩,他毕竟赢了他,不止一次。
想到那些10环,都仿佛是硬生生抽在脸上的巴掌,许砾到此时此刻还耿耿于怀。
“你就比我们多一支10环。”
他仿佛在做最后的挣扎,试图挽回一点可怜的面子。
而温随淡声应道,“没有那支10环,我们也能以另一种方式赢你们,多一局少一局,结果都是赢。”
许砾终于说不出话,眼眶里打转的液体盈满了,扑簌簌往下掉。
温随有些无奈,怎么好像是他把人欺负哭了一样。
“我赢你,是为了比赛,不是为了把你打哭的,无论是你还是别人,我都要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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