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昭方才心情尚算不错,然而这会儿越听脸色越冷,护卫原本说得积极,到后头哪怕以他们大大咧咧的性子也能感觉到自家主上心情不好了,不由自主地低了声,说完讷讷地看着容昭。
容昭回过神,收敛冷气挥手让这些护卫走了,心情却是比之前还要凝重几分。
事情或许比他想象的更加不妙,这宋闻不光是得祝子翎欣赏,更与曾经的祝子翎同病相怜,有许多共同语言可说。
那一双异瞳被其他人视之为怪,然而祝子翎连他杀人如麻的恶名都不怕,更遑论宋闻那点异常。不仅不把所谓灾星之说放在眼里,反倒因此觉得新奇好看,更对此人另眼相看了。
相比之下,他杀伐过多造成的坏名声,完全是毫无助益。发病时眼睛被染红的那一双血眸,也没被祝子翎夸过。
这就显得差了不止一筹了。
好在他虽然没什么特异的相貌,但祝子翎也多次夸过他这张脸,而按照之前听来的,那宋闻长相应该只是普通俊朗,应该远远比不上他。
至于其他外在,诸如身份地位之类,显然也不可能跟他比。
只是有些事没法这么比,或许一瞬间的默契都远比财色权势诸多外在重要,只有外在值得称道反倒会落了下乘……
祝子翎对宋闻另眼相看,还有一点原因是宋闻的处境与他也有些相似,只是容昭得知之后却不知该不该高兴。往好了想祝子翎这是在乎他所以才爱屋及乌,但换个角度,岂不是宋闻还兼具了他的特点?
祝子翎会对他心生亲近,虽然是为了那一口珍馐美味,但焉知没有可怜他受世人排挤污蔑的成分在呢?
如今这宋闻这般果然也吸引到了祝子翎的关注,再加上他又和祝子翎相像,岂不是更容易惹得对方生出怜爱之心?
即便祝子翎如今似乎并未对那宋闻有其他的意思,表现十分坦荡,但容昭还是有些控制不住的危机感,思绪瞬间便延伸出去很远。
宋闻的样貌、才学、品性,祝子翎样样都夸得厉害;便是对方最为短板的背景权势,却又能让祝子翎感到同病相怜,推及己身。如此看来,简直可以无往不利。
祝子翎说喜欢他,说不清楚是不是因为依赖,但跟这宋闻……看起来反倒更像是有精神上的契合了。
容昭面带寒霜,控制不住冒出一些往后某日,祝子翎可能与宋闻越来越亲近,甚至对对方有所心动的猜测。
到那个时候,少年说不定就会意识到,其实对他的感情并不是真正的情爱之意。
原本容昭一直在心里告诫自己,在祝子翎自身懵懂的情况下,趁人之危满足自己的欲|望太过可耻。即便迎合了祝子翎那些亲密举动已经让他知道了自己其实有多卑鄙,但他仍旧克制着没有彻底占有少年。
为了给对方留一个可以认清心意、后悔回头的机会。
然而如今这个机会刚被他想象出了一丝真的可能派上用场的苗头,男人身上却瞬间迸发出了骇人的戾气,直接将桌上的书页搅得无风自动。太阳穴也开始疼痛地鼓动,仿佛有人正在用重锤敲击,熟悉的头痛试图将他的思维拉进混乱的深渊。
远比方才浓郁的猩红血色开始蔓延,仅剩的清明告诉容昭他现在应该去找祝子翎,让对方帮他压制病症的爆发,然而感情却让他不愿使少年为此伤神,更不敢让对方知道自己突然发病的原因。
最好是他自己熬过去……
他可以自己熬过去。
祝子翎已经把他治好了很多,现在就算有发病征兆,他应该也完全能压制。
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容昭闭上眼,试图平心静气。然而方才想象过的一些画面却不由自主地在他脑海里反复播映,变成越来越混沌的思绪里唯一清晰的画面。即便他不断告诉自己那是假的也毫无作用。
容昭眉头紧蹙,鬓边渗出一层冷汗,几乎要不能控制自己破坏的欲|望。
控制……控制……
为什么一定要控制?!
容昭混乱的脑中终于冒出一个蛊惑似的声音——
既然都已经足够卑鄙了,何不干脆卑鄙到底?
祝子翎都说了喜欢他,他何必还想那么多。就算那喜欢是假的,只要他当做真的,就能永远把人锁在自己身边,不给少年任何离开的机会。
无论宋闻,还是什么可能让少年认清真相的人,统统杀了,不让他们出现在祝子翎面前就是。
这样少年就永远不会醒悟,也不会后悔了。
他可以得到他想要的,少年也不会忧愁不快,多好的选择?
容昭几乎要被这个声音说服,汹涌的杀意开始逐渐压过残存的理智。
直到手心传来一阵奇特的钝痛,容昭突然想起了祝子翎对他说起宋闻时的神采,想起对方窝在他怀里仰头看过来时眼中的信任依恋,激起满腔杀意的大脑蓦的一冷。
若是将人杀了,少年怎么可能不会忧愁不快。
那样的神采,那样的信任恐怕也不会再有。
虽然头痛仍然剧烈,但几欲沸腾的破坏欲|望已经飞速地冷却下来。容昭低头看去,发现手上不知什么时候紧紧攥住了祝子翎送的那枚香囊。
他攥得太过用力,以至于里面那样小的一颗圆润石珠,隔着厚厚一层绣袋,都将那只手掌硌出了明显的痛感。
或许也不只是硌出来的。
容昭盯着香囊上歪歪斜斜的针脚看了一会儿,闭了闭眼,再度用力地握紧了,终于将发病的前兆彻底压制了下去。
冷静过后,容昭整理了一下自己,不敢继续耽搁,深吸了口气便回去卧室,以免祝子翎等的时间太长跑过来寻他。
等他进门,果然见到祝子翎正想出去。
“王爷?你今天洗澡怎么洗得这么慢,这都好晚了。”祝子翎正要去找他,见到人回来便又忍不住抱怨起来。
“……有点事情耽搁。”容昭不欲多说,主动去床上躺下,仿佛因为天色晚了准备赶紧睡觉。
祝子翎习惯性地靠过来时,他也控制着没有露出异样,如平常一般将人用熟悉的姿势圈住,闭眼控制着呼吸和心跳。
“嗯?”祝子翎突然发出一声疑问。
容昭心头微紧,睁开眼,问他:“怎么了?”
祝子翎却没有说话,而是用手捏了捏容昭的手臂,又凑到他眼前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王爷,你刚才是不是又发病了?”就在容昭快要维持不住镇定神色的时候,祝子翎蹙眉出声了。
“……”
容昭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既然祝子翎已经发现,就不可能再瞒过对方了。
“你怎么又不叫我?”祝子翎很不高兴,一边给容昭用治疗异能一边开始控诉他,“上次你就没说,这次还不想告诉我。王爷之前是怎么答应我的?”
“……只是有一点前期的症状,很快它自己就好了。”容昭避重就轻道。
“没完全发作也要说啊,等王爷完全不会犯病才能算治好了,告诉我总能帮王爷缓解一下,瞒着是做什么。”祝子翎还是很不高兴,低头不去看容昭了,专心给他治疗。
容昭嘴唇微动,却也不知道该怎么为自己开脱,只能跟着沉默下来。
“王爷这次发病,是不是因为之前那样……过分了?”等到感觉容昭的身体状态恢复得差不多,祝子翎这才又出了声,这次却显得沉闷许多。
“是我害了王爷。”
容昭微微一愣,旋即反应过来,祝子翎是以为他不能接受那些亲密举动才发病,因此十分自责。
“不,这怎么能怪你……”容昭顿时想要解释,只是说到一半,却没法说出真正的理由,只能说道:“完全是我自己的责任,和翎儿没关系。”
祝子翎却是已经认定了是自己的原因,摇了摇头,说:“王爷一直很有分寸,都是我心急冒进,非要拉着你胡来,才把事情弄过了头。”
“都怪我。”
祝子翎把脸贴在容昭胸口,闷闷地道:“对不起,我不该急着拉着王爷做那种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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