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也是狗杂种!”
小崽子就这么站在那里,恶狠狠地呸了一口,“恁(你)爹才是狗!”
那群孩子跑远了。
林六生叹了一口气,朝着小崽子过去。
小崽子抱着他爹,浑身脏的不能看,瞪着他后退,但还是被林六生一把手腕。
林六生:“回家!”
小崽子瞪着他挣扎,但林六生稍微表现的态度强硬一点儿,他就小短腿儿一瘸一拐的,跟着他走了。
乌云密布,要下大雨了,林六生扯着他刚跨进门,豆大的雨便砸了下来。
林六生到了屋檐下才松开他。
楚广阔刚醒,揉着眼起床找林六生,迷迷瞪瞪的,好大一只,靠着门框要再次睡着了似得。
“生儿~”
林六生正想着烧水,让小崽子洗一个澡。
楚广阔问了两句,竟然也不觉得是什么大事儿,反正跟他没什么关系。
他直接抓住小崽子,把他身上的衣服给扒了,然后将那小崽子的衣裳随手一丢,用脚将他往院子里一踹,说:“洗去吧!”
林六生:“……你!”
楚广阔:“我小时候都是逢下雨洗嘞!爽嘞很(爽的很)!”
小崽子也没啥不乐意的,一点儿都不带害臊的,在狂风暴雨中,站在院子里搓头发,搓小肚子。
洗到一半,憋不住了,还撒欢地跑到墙角撒尿,撒到一半儿被风吹雨的的站不稳了,还向前栽了一步。
林六生皱眉,洗手之后,将饭给盛出来,留了半碗在厨屋,又切了几片姜扔锅里,添了一把柴。
吃着饭,林六生跟楚广阔闲聊,“你以前也淋雨洗澡啊?”
楚广阔不觉得这是啥大事儿,“昂。”
“那发烧过没有?”林六生又问。
“不知道。”楚广阔不记得,没啥感觉。
“没有不舒服过啊?”林六生笑问。
“就有一次,”楚广阔记起来了什么,但他又说不上来那是啥感觉,“就……头酸。”
“啊?”林六生苦笑不得。
“那天晚上我睡嘞早,”楚广阔回忆着那还算是深刻的一次,“少吃一碗饭,感觉肚子里头坏完了。”
屋外大雨滂沱,雨水顺着屋檐下来,院子里已经形成了积水洼,上头被砸出一个个的巨大的水泡,涟漪层层叠叠。
林六生端着半天没动几口的饭,看着楚广阔,苦笑不得,“坏完了?”
“昂——”楚广阔现在想起,都还觉得不是滋味儿,“昂”的这一声情绪特别的饱满,“一肚子烂柿子,饭都没法吃。”
“嗯,”林六生有些心不在焉,“那时候你是病了,当然没劲儿没胃口了,下雨天本来就不能淋雨洗澡。”
楚广阔反驳:“那村里头都是这样洗!”
林六生心梗的慌,情绪控制不住,骂人似得大声呛他:“那恁村里头的人都是死剩下嘞(那你们村里面的人都是死剩下的)!”
楚广阔被他吓得手一抖,那么健壮的汉子,咬着筷子委屈巴巴地看着林六生,连腰板儿都不敢挺直,“那,那……”
第226章 报应
林六生板着脸训他:“我刚才说啥了?”
楚广阔紧张的不行,“你,你说死,死剩下……”
林六生看着他,眼一敛。
楚广阔心一紧,脑瓜子乱窜,自己说的啥都不知道,“你,你说下雨天不能淋雨洗澡!”
林六生这才算是满意了,松了一口气,说:“天冷,锅里有姜汤,你去喝一碗去。”
“……哦。”楚广阔抱着碗,出去。
一出去就看到刚洗完澡的小崽子,而小崽子小脸儿露着鄙夷地看着他,心想,怂蛋。
哪有他爹厉害,他爹谁都不怕!
楚广阔抱着碗,本来就已经从小崽子的身边儿走过去了,谁知道突然抱着碗一扭头,直接一脚将小崽子踹在了院子里的泥汤里,义正言辞地骂人:“不知道不能淋雨洗澡啊!”
倒在泥汤里,呛了一口泥水的小崽子:“……”
林六生走出来,看向朝着厨屋过去的楚广阔的背影,又看向因为身板太小,在水洼里爬不起来的小崽子:“……他也是为你好。”
楚广阔一手端着两碗姜汤,另一只手里端着一碗饭,问林六生:“厨屋咋留一碗饭,咱不是不养猪了?”
林六生:“……”
楚广阔将一碗姜汤送到林六生的嘴边儿,林六生皱眉躲开,“放桌子上去,我自己会喝!”
“哦……”楚广阔恹恹的。
心想,生儿又不让他喂!又不让他喂!又不让他喂!嗷——
这会儿已经爬起来的小崽子往他家的院子里看,也没看到猪。
林六生抱臂对着小崽子说:“赶紧进来吃饭!”
小崽子一愣,“你不是说不让吃!”
林六生一笑:“吓唬你嘞!”
小崽子得意,心想,自己可没有被他给吓唬住。
林六生不以为意,这让本来还觉得得意的小崽子觉得没意思了,也不笑了,就这样看着林六生。
“小孩子要长高,要长成人,”林六生说,“不能不吃饭。”
小崽子没遇到过林六生这样的人,小表情虽然依旧执拗,但嘴里却也嗫嚅了,“你为啥要养我。”
“因为我想要养一个孩子,而你正好符合。”林六生说。
小崽子迷茫又警惕,“符合啥?”
林六生:“你是个孩子。”
“我爹可是游江哦!”小崽子站在暴雨中,吓唬他。
“真当你爹能耐啊?”林六生有些好笑地看着他,“你爹是土匪头子,就能一生一个准儿,以后你也能当上土匪头子?”
“你!”小崽子恼了。
“你爹当土匪头子,是为了吃肉。”林六生站在那里,告诉他事实。
楚广阔端着碗,倚在门口,一边喝姜汤一边看着林六生。
“有人喜欢安稳,靠着种地,读书吃饭,”林六生轻叹了一口气,“可你爹这号人啊,好吃懒做,不愿种地,不喜读书……又偏偏生的高壮,有力气,做起恶霸土匪来倒是容易,取舍之后,这才选择不要良心了。”
楚广阔绷着嘴,眨巴着眼,眼珠子乱晃,一丁点儿的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小崽子虽然年纪小,但也听懂了一些。
“可这世上总归是有些规矩,”林六生接着说,“这天下的好处,总不能全让他占了,他想吃饭容易,总要承担一些什么。”
“你觉得当匪好?”
“你觉得,你爹觉得当土匪好?”
“你觉得,你爹被砍头的时候,会不后悔?会想着让你长大了也当土匪?”
小崽子心思晃动,但依旧执拗地看着他。
“你觉得你爹当土匪的报应是什么?”林六生语气松散地跟这个小家伙说着大道理,像是也不指望他尽数听懂,“是他被砍了头?”
小崽子看着林六生,后退半步。
林六生撑着膝盖,低着身子,跟他平视,“是你啊,小崽子,现在的你,是你爹的报应。”
游江待在那里盒子里,静默不语。
像他这种人,一辈子都不会去想一些道理。
可他在牢里听说昔日的那人,成了人人敬仰的大将军的时候,那万般滋味中,是他一个山野汉子,一个对人命无动于衷的土匪头子说不出来的什么?
他只知道,他还有一个儿子。
其他的,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一个杀人如麻,恶贯满盈的土匪头子,在这世上唯一在乎的一个人,那样小小的一个小家伙,却要靠着那一度让他觉得可笑又看不上的,世人的善良过活,他死前,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该有多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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