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是七皇子辅政?
这高志远到底是忘了上辈子的事儿还是因为上辈子是小人物接触不到高层的事儿所以只能“听说”?
他又低头往下看。
第三行写着:
六皇子应是盛平十五年死的, 死在胡人之手。
黎荞:“……”
六皇子死了?
还是死在胡人之手?!
难不成六皇子真去前线了?
不不不,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去年已经打退了胡人的进攻,现在高志远写六皇子死在胡人之手, 那这两年胡人还会犯边!
第二页只写着这几行字, 他急急的翻开第三页。
映入眼帘的是一行让他五脏皆颤的字:
未来十余年天气严寒,大旱, 大涝不断。
这一行字后缀着几个墨点,应是高志远写的时候在思索,墨点之后, 便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没头没尾还伴着涂改印记的字:
暨北省、东山省、西山省大旱。
东山省黄河决堤, 改道。
听说南方下雪, 湖泊、长江结冰。
盛平十五年,罕见大蝗灾, 波及到河西府, 听说蔓延到三个省。
这……
黎荞盯着这几行字, 咬着牙暗暗吸了口气, 努力稳住心神,黎刀还在,他情绪不能外露。
他抿着唇去看第四页。
第四页还是没头没尾的字,应是高志远在思索上辈子的种种大事:
天寒,胡人年年入侵,听说有一次差点儿破了盛京城门。
听说南方有鼠疫。
第五页,依旧是类似的话,但却提到了陶竹:
盛平十九年,平城下了好大的雪,我们娘俩差点儿冻死,去找陶竹那个贱人想要借点粮食棉衣,结果这个贱人竟放狗咬我,早知如此,当初死活都不能让这贱人离开高家!
这一段话明显带着巨大的怒气和懊恼,下笔比较重,墨迹将劣质的草纸都给浸透了。
黎荞盯着这段话看了三遍,他垂下眸子,又翻开了第六页。
他无法精准的从这段话中推断出上辈子高志远和陶竹的关系,但不管如何,那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上辈子的竹哥儿本就那么苦了,又去了高家,他的竹哥儿到底受了多少折磨……
以竹哥儿的性子,也就只能做出放狗咬人这种轻轻揭过的举止了。
他的竹哥儿太善良了。
不过没关系,上辈子的仇,他来报。
第七页,依旧是在骂陶竹:
盛平二十年,大旱,田地里庄稼颗粒无收,娘得了重病,我又去找那个贱人,虽然说没真的过门,但这贱人和我定了亲,也一直与我一同喊娘,娘算是他半个长辈。
可陶竹这贱人不但见死不救,还又放狗咬我!
这种贱人宁肯给其他人施粥都不肯救娘,他该下一百层地狱!
老天爷怎会让这贱人救了七皇子,这机缘该是我的,是我的!
而且这辈子竟然嫁给黎荞那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孤魂野鬼脏了身子,贱人,贱人!
上辈子终身未嫁,还以为是个贞洁烈哥儿,谁知是个见着男人就敞开腿的烂货!
我命里的贵人?
贵个屁!
烂货!
看完这一页,黎荞眸底虽然冰冷一片,但心中却是松了口气。
原来如此。
高志远想抢的机缘是竹哥儿的。
好大一份机缘,怪不得高志远想抢。
幸好有这份机缘在,在没有他的上辈子,善良的竹哥儿救了七皇子,以七皇子的性子必定会报答竹哥儿。
竹哥儿一定会过的很好。
在经受陶家和高家的双重折磨之后,竹哥儿依旧维持着天生的善良,碰见灾荒年,会大方的给乡亲们施粥。
好人有好报,即便上辈子没有他,即便上辈子这个时空似乎突然经历了小冰期各种天灾不断,但竹哥儿最后还是过的很好。
他可以放心了。
真好。
其实,在推断出高志远是重生人士之后,他一直拒绝去想陶竹上辈子会如何。
已经是上辈子的事儿了,他帮不了陶竹什么,而当时陶竹那个处境……他害怕,他不敢去想。
可现在,从高志远的这个小册子里知道即便没有他,陶竹也过的很好,那他是真的安心了。
看在高志远告诉他这件事的份上,他会让高志远死的痛快些的。
手指轻轻捏着劣质的草纸,他翻开了第八页。
这一页,高志远没有写上辈子的事儿,而是在思索各种应对之策:
应该想办法告诉六皇子,让六皇子不要上战场,若是救了六皇子,那我也成了救过皇子的人了。
若我再助六皇子登基,那这辈子肯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再也不用怕黎荞这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孤魂野鬼了!
还有各种灾害,我应该借着这些天灾成为功臣。
接下来几页,全是高志远记录的如何成为功臣的法子。
什么给六皇子写匿名信。
制造类似鱼腹中发现“陈胜王”的神迹。
先混入六皇子名下的产业中当账房先生,然后入六皇子府当差役、幕僚等。
……
高志远想了无数的法子,但最终选择了当道士。
当道士好啊,前期只需要苦心钻研道家经书、学说以及一些涉及到风水、算卦的书籍就成了。
这些书籍还挺好找,厚着脸皮去书馆白蹭就行。
学成之后再跑去找其他道士学几招,然后就能出师了。
有道士这个身份在,可以尽情胡说八道。
仗着有上辈子的记忆,这辈子说不定能混个国师当当。
这本小册子后边几页着实没有多少内容,全是高志远的痴人做梦,黎荞很快就翻完了,翻完之后,他又重新看了一遍,确认将上面的内容都记住了,然后看向了黎刀。
“包起来放回原处,盯着,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这个小册子的存在。”
黎荞吩咐道。
这个小册子应是存在好几年了,高志远应是想起什么写什么,所以字迹、墨汁有着些微的差别。
既如此,这个小册子应该继续待在墙缝里,说不定在他对高志远动手前,高志远还能再想起些什么。
黎刀恭敬应是,一个字都没问,他将小册子揣到怀里,看黎荞没有其他吩咐了,便告退离开了书房。
黎刀离开之后,黎荞坐了一会儿,这才收拾好心情重新看公文。
各种灾祸不会在明日到来,所以他得先把手头上的公文处理完。
约莫一刻钟后,陶竹来了。
他手中依旧拎着食盒,天气冷了,食盒外面包了一层棉大衣保温。
怔怔了看了陶竹几秒,随后黎荞从椅子上起身,脸上挂起了笑:“喊我去正房那边就成了,不用特意送来。”
“就俩个食盒,能重到哪儿去?你吃完继续忙,早些忙完,早些回正房那边,天冷了,这个大书房还没烧暖气,咱们正房已经烧上了。”
陶竹说着来到书桌旁,黎荞已经将桌子上的公文收起,他打开食盒将里面的饭菜摆了出来。
虽是晚饭,但黎荞胃口一向好,因此晚饭挺丰盛。
热乎乎的酸辣鸡丝汤,黄焖鱼翅,红烧鹿肉,糖醋里脊,陶竹亲手腌的爽脆萝卜条,另外还有大一盘子拇指煎包以及香气喷鼻的白米饭。
当然,还有饭后水果:
两个石榴。
陶竹站在书桌前,他将筷子递给黎荞,然后便准备在圆凳上坐下,但谁知黎荞却是道:“咱俩一起坐太师椅。”
说罢,黎荞将书桌后的太师椅搬到书桌前,然后示意陶竹坐下。
陶竹忍不住笑:“吃个饭要这么挤么?”
“天冷,咱俩挤一挤暖和。”黎荞扶着他的肩膀,让他在太师椅上坐下。
等他坐下了,黎荞也坐了下去。
虽然太师椅宽敞,但到底是两个成人男子,黎荞坐下去之后,他和陶竹紧紧挨着,臀部卡在椅子里,活动有些不便。
平日里,陶竹坐在灯下算账时他喜欢这么和陶竹挤着,现在吃饭时也这样挤,陶竹脸上虽挂着笑,但口里却提醒道:“别影响你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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