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别院则建在后山,是一套相当大的宅院,专给女眷居住。
唐雄的妾室珍珠夫人、唐小妹唐稚宁,还有沈莳的兄嫂侄女,以及峨眉山来的大小姐刁湘竹,现下就住在后山的别院里。
前山与后山两峰独立,中间是万丈悬崖,饶是武功绝世的高手也无法越过这道天堑。
因此唐门在两峰间架起了一座悬空的廊桥,名唤“飞虹廊”。桥身镶嵌红色琉璃,廊柱涂以金漆,廊顶铺设青瓦,白日里在日光下红、黄、蓝三色层层堆叠,确实像极了一道横跨山崖的彩虹。
此时沈莳就走在这座飞虹廊上,却一点没有欣赏古代建筑艺术的闲心。
虽然不知沈玉到底出了什么事,但身为一个经验丰富的剧本杀玩家,沈莳对自己接下来会看见的东西已有了几分猜测。
辰时六刻,也就是八点半,沈莳赶到了别院的落英院。
这处原本僻静冷清的小院这会儿院门大开,烛火彤彤,院里挤满了各人带来的小厮和侍卫。
沈莳把吴景澜留在前院中,由唐门的老管家领进了内院。
“沈公子,您、您可一定要有心理准备……唉!”
老管家一边带路一边絮絮叨叨地念着:“太惨了!真是太惨了!”
沈莳正想追问,人已来到西厢房前。
沈玉的闺房门洞开着,唐家家主唐雄,他的儿子唐大和唐四携几个亲信挤在房内,皆面色铁青,表情说不出的难看。
沈莳现在是个武功高手,远远便听到屋内传来女子撕心裂肺的嚎哭声。
他暗暗握了握拳,快步迈过门槛,“发生了何事!?”
“沈少侠,快请过来!”
唐雄坐在轮椅上,行动不便,只得朝沈莳招手。
沈莳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他定睛一看,只见地板上直挺挺地躺着一具少女的尸体——正是他的侄女沈玉!
在进入真人剧本杀系统以后,沈莳也算是没少见识各种千奇百怪的死法和不忍直视的尸体了。
饶是如此,就凶残程度而言,沈玉的遗体仍然让他心中猛一咯噔。
沈玉因守父丧稍稍耽误了几年,但今年也才十九岁,正是花一样的年纪,更兼遗传了母亲的美丽容颜,说一句“沉鱼落雁”都不算夸张。
但现在,那美丽的少女躺在地上,钗环凌乱,衣衫不整,两只袖子和裙摆都被割掉大半,雪白的手臂和大腿上布满深可见骨的伤口,那张绝色的容颜更是让利刃划拉得一塌糊涂,五官皆已移位,几乎看不出本来的相貌。
一条麻绳勒在女孩细细的颈子上,已深深陷进了皮肉里。
“是‘吊死鬼’!”
一个女声凄厉地哭叫道:“是‘吊死鬼’啊!时云!是‘吊死鬼’杀了我们家阿玉啊!”
沈莳闻声转头,便看到他的兄嫂劳意晗跪坐在墙角,哭得满脸是泪,似乎随时要晕倒,又强撑着一口气不肯闭眼。
劳意晗与沈莳目光相对,便颤悠悠地抬起手,朝前一指,“是‘吊死鬼’!是‘吊死鬼’的印记啊!”
沈莳顺着她的指点回头,赫然瞧见山水屏风上多了一个用鲜血画出的纹样——那是一只展翅飞翔的蝙蝠,颈间还拴了个绳套!
第156章 5.诡影唐花-03 沈玉的死亡时间
“沈小姐刚刚就吊在那根屋梁上。”
唐雄的脸色极难看, 仍要维持唐门家主的沉着与架势,“我觉得那样子实在太不堪,就吩咐人将她放下了。”
他长叹一声:
“不过这里的情景, 我认为还是得让沈少侠亲眼看看才是。”
言下之意,就是客人死在唐家堡, 唐雄身为当家人, 当然不得不背锅,所以还得让姑娘的亲叔叔看一看现场,好替他做个见证。
沈莳点了点头。
他来到死去的少女身边,蹲下, 仔细地检查对方的尸体。
说实话,沈莳一个学编剧的文科生, 所有的法医学知识都是看侦探小说或是刑侦影视得来的,琐碎且不具体,在进入这个剧本杀世界前, 更是根本不可能有实操的机会。
所以他现在检查沈玉的尸体, 其实能看出的不多。
沈莳只知道沈玉身上的伤都是被刀剑一类的锐器割出来的, 伤口集中在面部、双手和双臂, 横七竖八、深浅不一,最深的几下几乎能看到骨头。
——有点奇怪。
沈莳心想:
——伤口的出血量似乎比我想象中的要小多了。
不过沈莳不急着提出自己的意见。
反正现在唐门里有位欧阳神医,验尸的工作自然应该交给专业人士去做。
他站起身,转而开始检查屋内的情况。
沈玉的闺房里杯盘倾倒、被褥凌乱, 到处都有利剑劈砍过的痕迹, 看起来像是进行过激烈的搏斗,又或者是杀人犯心理变态, 杀人毁尸后仍不满足,还要拿这些死物宣泄一番。
沈莳蹙起眉, 沉声问道:“房间里乱成这样,没有人听到动静吗?”
“唉!”
唐雄又是一声叹息: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沈少侠,我先让欧阳神医替沈小姐验过伤口,再遣人收敛了遗体,咱们换个地方再叙。”
———
9月5日,巳时二刻,即晚上九点三十分。
唐门家主唐雄把沈莳请到别院的书房。
书房中的气氛很沉重。
唐雄坐在自己的轮椅上,沈莳坐在他的下首,长子唐伯真和四子唐季庭则陪在两侧。除此之外,老管家和几个得力管事伺立在旁,随时等待主人的吩咐。
唐二和唐三没有出现。
唐二唐仲安不久前才癫痫大发作了一次,现在还躺在自己房里动弹不得。
唐三唐叔扬则自从脸烧伤了以后就深居简出,几乎从来不在人前露面。这回也一样,哪怕宅子里发生了凶杀案,他也照样不吱半声,仿佛唐家根本没有这个三少爷一样。
这时,欧阳神医做完尸检,被管事领进了书房。
“我就捡重点的说了。”
欧阳神医大约四十出头的年纪,身形清癯、目光矍铄,穿一身深灰色道袍,留一撇精心修剪过的山羊胡,倒是很符合沈莳对“神医”二字的刻板印象。
他刚刚净过手,正用布巾细细擦干水渍,“沈小姐是先被人用绳索吊死,再以利刃划伤面孔和四肢的。”
房间里传来了复数的抽气声。
沈莳倒是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沈玉身上不少伤口极深,一定会伤到动脉,但出血量却意外的少,显然是死后毁尸,如果再加上伤口皮肉处是否收缩等生前死后伤的鉴别特征,沈莳认为欧阳神医的这个结论应该是可靠的。
“那么,玉儿她真的是吊死吗?”
沈莳问道。
“是。”
欧阳神医肯定的一点头,“沈少侠,这点我可以向你保证,定然错不了。”
随后,神医仔细描述了他在沈玉颈子上看到的伤痕——绳子横过颈前,绕行至两侧耳后,在后脑处形成一个明显的提拉,确实是吊颈的痕迹无疑。
沈莳点了点头,垂下视线,沉默不语。
这时,门口传来了一阵骚动。
唐雄忙遣老管家出去看看。
片刻后,老管家回转,同时带回了死者的母亲劳意晗。
劳意晗刚刚遭受丧女的打击,眼泪几要哭干,脚步摇摇晃晃,迈过门槛时一个趔趄,幸好身边嬷嬷扶得及时,才没摔倒。
“沈夫人,您快请坐!”
唐雄连忙吩咐管事给劳意晗准备椅子,同时狠狠瞪了管家一眼,似是埋怨对方都到这种时候了,怎么还让劳意晗乱跑。
“唐老爷,您不要怪他们,是我自己坚持要来的。”
劳意晗轻声解释,声音显得极其疲惫,“我不能让玉儿白死……这件事,我一定要弄个明白!”
唐雄闻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沈夫人,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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