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景澜摇了摇头。
“夫人戌时曾到小姐房外看过,说里面灯火已灭,没有一点儿动静。”
他垂眸沉思:
“我想小姐当时八成已经遇害了。”
沈莳点了点头。
劳意晗和沈玉所住的落英院虽比他住的这个小院子要大一点,但也大不了太多。
与自小体弱不能习武的沈玉不同,劳意晗也是江湖出身,武艺虽称不上高强,但遇敌时起码还能有走上百十来招,只要不是碰到吊死鬼这种BUG级别的对手,还真不一定会输。
如此一来,如果凶手在劳意晗回来以后才潜入沈玉房中作案,那么沈玉挣扎的声音且不说,起码劈砍房间的动静八成会惊动就睡在正房的劳意晗。
“那么,行凶时间可以缩短到酉时半到戌时了。”
他蹙起眉,沉吟片刻,缓缓抬头:
“阿澜,如果——我是说如果——”
沈莳对吴景澜说道:
“如果我认为,凶手不是从外头潜入的吊死鬼,而是唐门中人……你觉得可能吗?”
对沈莳这略显惊悚的想法,吴景澜并没有表现出多少诧异神色。
他只是略一挑眉,“您为什么会这般想?”
——啧,不答反问!
沈莳腹诽:这反应,简直跟小兰一模一样了!
他暗自摇头,好吧,看来即便吴景澜是己方NPC,想要白嫖推理也是不行的。
“因为我们那天晚上找到的血迹。”
沈莳回答:“血迹是从药园子里出来的。”
药园是唐门养药人的重地,连他这个颇得掌门倚重的贵客都没能允许进入参观。
偏偏这么一个外人不得擅入的地界,在吊死鬼行凶的当日,有人从药园的隐秘角门处拖出了一具缺了肝的尸体,还悄无声息地把尸体埋进了乱葬岗里。
毋庸置疑,只有极其熟悉唐门,且有资格出入药园的人才能做到这一点。
“您的怀疑很有道理。”
吴景澜轻轻地点了点头,“如果真是吊死鬼想要杀人取肝,根本没必要潜入药园对药人下手。”
唐门山脚就有一座规模不小的城镇,在周边还有好些村庄,青壮年的数量绝对不少。
即便吊死鬼是上了山才突然馋得想吃人肝了,那么还有许多武功稀松的外门弟子和压根儿不会武艺的杂役或小厮可以下手,又何必大费周章潜入有专人护卫的药园行凶呢?
“说起这茬,我还听说了一件事。”
吴景澜对沈莳说道:
“据说掌管药园的执事次日遣人清查了药园,案发当日在药园内外值守的护卫都说没有听到异动,更不曾发现有可疑人员潜入的痕迹。”
他顿了顿:
“至于那具被挖了肝脏的尸体,经仆役辨认,说是药园里新收的一个药人,还没开始试药呢。但他何时被杀,又怎么会被偷偷埋进乱葬岗里,就没人说得清楚了。”
“有意思……”
沈莳闻言,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这一问三不知的回答,恰好很能说明些问题啊。”
吴景澜没有接话,只含笑看着沈莳,等他继续说下去。
“新来的药人,还没开始试药,那正好说明从一开始收这个药人的功用就不是试药,而是当储备粮的。”
沈莳冷冷一哂:
“毕竟是要吃下肚的,当然得挑选新鲜干净无污染的食材,对吧?”
第161章 5.诡影唐花-08 头七回魂夜
听完沈莳的分析, 吴景澜点点头:
“所以您认为,那取肝的凶手不是所谓的‘吊死鬼’,而是唐门里的人?”
沈莳语气笃定:“嗯, 我认为应该是这样。”
吴景澜又问:“那么您认为谁最可疑呢?”
“现在我还不能确定,不过总归是唐门里很有些地位的人。”
沈莳一耸肩, “毕竟那人可以往药园里塞储备粮, 在杀人剖肝以后,还能很容易就带着遗体从角门出去,再偷偷埋进乱葬岗里。”
他一顿:“这意味着,以那人的身份, 他干这些事的时候不会受到任何人质疑,又或者他根本就不用自己动手, 只需要差遣人替他办事就行了。”
吴景澜蹙起眉,“就像让帮厨帮他宰一只鸡杀一条鱼一样吗?”
“嗯。”
沈莳一颔首,“对凶手而言, 储备粮可不就是可以随意宰杀的牲畜吗?”
吴景澜的眉心蹙得更紧了。
“对了, 说到这个,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沈莳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往椅背上一靠,姿态颇为散漫:
“玉儿死的那天,唐二公子下过山,对吧?”
吴景澜点了点头, 回答:
“唐二公子白天带着一群人下山到镇上游乐饮宴去了, 天快黑了才回山,刚到大宅前院就发病倒下了。”
他很准确地报出了时辰:
“唐二公子病发时大约是戌时。”
沈莳心中暗暗把时间换算了一下。
戌时就是晚上七点, 正好差不多是劳意晗折返落英院,看到女儿房间灯火全灭的时间。
按照他先前的推测, 那会儿沈玉应该已经死了。
且不说药园内杀人剖肝的案子跟唐二有没有关系——毕竟若是养在药园里的储备粮,主使者完全不必自己动手,只需要派遣心腹之人去干就行了——但最起码,沈玉被人杀害的时候,唐二应该确实是不在场的。
在沈莳的“前置剧情”里有提到,因唐二有羊癫疯的毛病,唯恐突然发作时无人侍奉,他出门时总带上好几个侍卫和仆役。
人多就容易走漏消息,且行踪也容易被人注意,唐二很难悄无声息甩开那么多人潜回唐门,杀死沈玉,再回到人堆里,再假装癫痫发作。
——在目前来看,至少唐二的不在场证明应该是可靠的。
沈莳心想。
“那么当天晚上,唐家其他人的行踪呢?”
沈莳用“唐家”而不是“唐门”,指的当然就是唐雄和他的四子一女了。
“唐老爷那日晚饭后便去了珍珠夫人住的绿翡院,因人在后山的别院里,所以小姐被害的消息传开时,唐老爷是第一个赶到落英院的。”
吴景澜显然早就料想沈莳会对这些问题感兴趣,一早便已打听清楚了。
“唐大公子从午后起就在外门的执事院里,似乎在忙寿宴的事;唐三公子与往常一样,一直闭门不出;唐四公子和唐小姐陪着唐老爷和珍珠夫人在绿翡院吃了晚饭,然后就各自回自己的院子了。”
“原来如此。”
沈莳点了点头。
外门的执事院在前山,与沈玉所住的落英院直接隔了一个山头,想从前山去到后山,必须走连接两峰的飞虹廊。
而唐大唐伯真又是个走路无碍,但跑起来就腿脚不太利索的,想在短时间内来回两峰而不被人察觉,似乎是不可能的任务。
这么看来,这大约也是一个可以采信的不在场证明了。
唐四唐季庭和唐小妹唐稚宁,两人是在后山别院里吃的晚饭,虽自称饭后回了自己院子,但其中是否有猫腻则还需再做调查。
至于唐三唐叔扬,在沈莳的“前情”里,确实是个深居简出的严重的社恐人士,他只在自己刚抵达唐门的洗尘宴上见过对方一次。
当时唐三戴着一个白布缝制的头套,把被烧伤的面容遮得严严实实,只看得见两个眼窟窿,见到客人,唐三也没有开口问候,只抱拳作了个揖就算了事了。
这样一个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的家伙,其实是最好冒充的。
侦探小说里有个被写烂了的老梗,就是所有毁容、戴面具、戴头套或者以任何方式做伪装,总之是不以真面目示人的家伙,都有那么一二三个替身。
不管是要作案还是要不在场证明,甚至只是混淆视听,只需要有人穿戴上相应的行头,就能想在哪里出现,就在哪里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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