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万没想到的是,刚一站定江玉珣便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庄大人?”
卧槽,屋里怎么还有一个人?
桑公公适时笑道:“庄大人是与兰泽郡太守一道来的。”
说话间,庄岳已经转过了身。
并略为狐疑地将目光落在了江玉珣的身上。
“……”
江玉珣瞬间被定在原地。
现在转身走还来得及吗?
见江玉珣进来后便不说话,庄岳第一个疑惑起来:“贤侄基今日怎么如此安静?”
闻言,应长川也放下奏报,随他一道看向此处。
……来都来了,手上连封奏报都没拿的江玉珣,只得迅速硬着头皮上前,按照原计划行事。
他犹豫了一下,用双手将叠好的丝帕捧了起来,递至御前:“陛下,臣已经将丝帕洗好、晾干。”
丝帕?
见此情形,庄岳不由疑惑起来。
明黄色的丝帕只有皇帝一人能用,他自然认得。
可是陛下什么时候赐丝帕给阿珣了?
天子几乎从不赏赐东西给朝臣的。
寻常人得到这丝帕,定然时刻带在身边向同僚炫耀,哪里会像江玉珣一样还回去?
“爱卿收着便是。”应长川淡淡道。
果不其然,他并没有要江玉珣用过的丝帕。
礼数已经做到位的江玉珣不由松了一口气:“是,陛下。”
他起身行礼,“谢陛下恩典,那臣就先告退了。”说完便立刻转身准备离开这里。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在一旁默默看了半天的庄岳终是忍不住张嘴,无声地朝江玉珣打了个口型:“这是怎么回事?”
他装的很是正经,实际眼中全是兴奋。
若不是皇帝在这里,庄岳定当第一时间拉住江玉珣,好好问一问他这御赐的丝帕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庄岳的动作并不大,可是天子眼前容不得半点小动作。
他一开口,那双烟灰色的眼睛便缓缓看了过来。
这里的所有动静全落在了应长川的眼底!
江玉珣瞬间紧张起来。
庄岳知道我偷哭,那离人尽皆知也就不远了。
担心丢大人的江玉珣攥紧手心,下意识忐忑地朝应长川看去,想知道他是什么反应。
下一瞬江玉珣便意识到——应长川绝对不是那种无聊的人。
况且他贵为天子,哪怕真的想说什么八卦,自己也没有资格阻拦。
然而此刻再懊悔已经来不及了。
不等江玉珣收回视线,应长川便已注意到他的目光。
“爱卿还有何事要说?”
屋内众人齐刷刷将视线落在了江玉珣的身上。
他的心脏不由一紧。
江玉珣默默转过身看向天子,抬起眼眸略为心虚地说:“臣想……让此事,成为只有陛下与臣二人知晓的秘密。”
漆黑的眼瞳里满是小心与忐忑,仔细还能看出几分期待。
江玉珣越说声音越小,然而他那大胆且过分要求,仍清清楚楚地传到了众人的耳边。
“……不知道陛下愿不愿意?”
话音落下,他心中不由一阵绝望。
江玉珣你听听,你听听,这是能给皇帝说的话吗?
而庄岳更是一脸懵:“啊?”
此时的他甚至忘记追究江玉珣的失礼,只想搞清楚:有什么事是陛下能知道,我却不能知道的?
以江玉珣“父亲”身份自居的庄岳,瞬间怀疑起了人生。
作者有话要说:
*来自文献
第40章
屋外有飞鸟掠过,发出一阵轻啼。
天子没有回答,似乎是在思考江玉珣的话。
缓过神来的庄岳一会看一眼江玉珣,一会又偷瞄一眼应长川,同时默默替说话的人捏了一把汗。
屋内众人纷纷屏气凝神,紧张得大气也不敢出一个。
反倒是江玉珣本人颇有几分“滚刀肉”的意思,并不怎么害怕。
——对他而言,这不过是区区小场面而已。
不知道安静了多久,应长川终于旋了一下手中茶盏:“好。”
他语调微微上扬,唇边随之生出了几分笑意。
刚才还在紧张的桑公公立刻把心咽回了嗓子眼里。
同时忍不住露出了一幅“我就知道”的表情。
“……臣谢陛下恩典。”
来不及胡思乱想。
担心夜长梦多,江玉珣瞄了他一眼后立刻再行一礼。
末了便脚底抹油,用最快速度从这里溜了出去。
被留在屋内的庄岳瞬间挠心挠肺起来。
直至江玉珣的背影消失,确认皇帝真的没有一点怒意后,方才把目光收了回来。
……奇怪,陛下与阿珣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庄岳百思不得其解。
-
兰泽郡稻子陆续收割完毕。
天气渐寒,南巡也到了结束的时候。
离开兰泽的时候,第一批百姓已经用上了耘荡。
大街上乱跑的孩童口中的歌谣、顺口溜,也变成了从量天楼学来的官话。
作为帝国心脏,昭都自是繁华一流。
临走的时候乔育仍不放心,偷偷给江玉珣塞了许多兰泽的特产方才放他离开。
不知不觉辰江两岸已降下好几场霜。
等回到桃延郡的时候,江玉珣已经得穿上厚衣了。
楼船下舱,年轻郎官与玄印监们三三两两围在一起。
人群中间放着一尊三足鼎,此时正咕嘟嘟地冒着热气。
“啊嚏——”庄有梨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起先最向往南巡的他如今已经似霜打的茄子一般彻底蔫了,“终于可以回家了。来的时候我娘只给我带了秋装,再待下去我就没衣服穿了。”
另一个名叫郭罡的郎官也揉了揉鼻子:“二十多年了,这也是我第一次翻过月鞘山。没想到南地正式入秋后也是一样的冷。”
说着他便用筷子在鼎里捞了一片羊肉出来,并呼噜噜吃进了嘴里。
大周实分餐制,眼前的三足鼎内也用隔板均匀分成了四格,格内则是用清水煮着的羊肉与蔬菜。
此时整间船舱均已被这些鼎烘得暖了起来。
难得坐得这么近,凑到一起后,众人口中的八卦更是多得止不住。
聊完了周围人后,话题又逐渐扯向朝中大员。
“……对了,你们知道桃延郡太守宣有力后来怎么了吗?”郭罡突然压低声音问周围人。
庄有梨捞了一片菜放到耳杯中,不解道:“怎么了呀?我只记得他想围湖造田来着。”
江玉珣说:“他前几日因为渎职,以及不承认郡内匪徒横行,妄图粉饰太平而被连降三级,发往兰泽郡下一小县了。”
桌上另一人补充道:“啧啧,我听说他去的那个县,从前属于西南十二国……想要管好那里可不容易。”
说着说着,他心中也不由暗惊——宣有力好歹曾是一郡太守,这降级降得未免太快了吧!
如此看来,陛下果然和传闻中一样冷酷无情。
此刻,船舱内的声音愈发嘈杂。
听到这里,郭罡又捞了一块肉,一口吞掉后终于神秘兮兮地摇头说:“不止。”
“不止?”一直旁听八卦的江玉珣愣了一下,终于忍不住问,“还有什么?”
郭罡的眼中是难以隐藏的兴奋: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除了你们刚才说的那些以外,宣有力竟然还曾以‘收留’为名,将不少少男少女纳入府内……陛下向来不喜欢官员与这种事沾边,宣有力这一回算是撞到了枪口上。”
或许是他说得有些隐晦,庄有梨忍不住反问一句:“收留?”
“……哎呀,说是‘收留’其实就是以权压人,强逼人从。这下你懂了吧?”
“咳咳……”江玉珣被他的话吓了一跳,差点被碗里的菜呛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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