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道:“等等,等孤再看看。”
慕晏点头。待太子走后,他重新看了一遍宿谊的信。
他并未看出宿谊有通过此信提点嘱咐太子的意思,还是只看出满纸懵逼迷惑脸。
不过若是他不了解宿谊,估计也会认为,太子所想是对的。
毕竟……都这么明白了,怎么可能不明白?宿天师怎么可能真蠢,当然是装蠢。装蠢总要有目的吧?目的当然不可能是慕晏,只可能是和慕晏同行的太子了。
借让人解惑的名义,让太子受到启发。这是不是很容易就能推测出来的事?
慕晏微笑。那就试试看,是他想岔了,还是他真的理解宿谊了。
于是慕晏先将那些人可能从歌词中推测出的宿谊的“理想和牺牲”写了一遍,然后道太子也是这么想的,并且以为宿谊是借此启发他。最后慕晏问,康乐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慕晏出差的地方离京城也就两日距离,如果通过专门的信使渠道,还能更快些。因此信一来一往速度不慢,很快宿谊的回信就到了。
宿谊的回信上只画了一个以头撞墙,口吐鲜血的简易小人。那鲜血还是用朱砂点的。
慕晏又差点笑的肚子疼。
用加急的信件送一副不伦不类的画来,真的好吗?
慕晏觉得很好,他回了一副文人模样的人拍着一道士的肩膀的画回去。
宿谊觉得那画十分不顺眼。这种书信传画,应该用萌系画风才对。这种文艺画风,完全没意思,一点意思都没有。
慕晏价值千金的画就这么被宿谊嫌弃了。
宿谊用简易小人继续回信,并且让慕晏也试试看简易小人。
慕晏……慕晏当然不会照办了,他还是正常画风。
宿谊锲而不舍的回信纠正他。
慕晏照旧不改。
……
你们两摸摸自己的胸口,良心还在吗?送信的小哥不累吗?
宿谊和慕晏表示,这都是随着公文捎带的,良心还在。
宿谊不知道,但慕晏知道,他们两的书信既然是通过公文渠道,要先经过皇帝之手,在这个万恶的没有个人隐私可言的时代,皇帝作为君王加宿谊他老子,非常自觉地拆了两人的信。
然后这成为皇帝那一段时间最放松的时间。特别是对着宿谊的简易小人,他可以足足笑一分钟。
宿谊并不知道自己的跟朋友沟通的简易小人被他皇帝老爹看到了,还乐此不疲的继续用简易小人调戏慕晏。
皇帝觉得,平日看着自己儿子那么成熟,那么具有高人风范,现在看来,还是有调皮的时候嘛。
皇帝想起来宿谊小时候,虽然早熟,虽然懂事,但也和现在一样,时不时迷糊一下,偶尔调皮一下,还给先帝的胡子打过结。
皇帝的脸突然沉了下来。
当年,先帝也是十分喜爱宿谊的。先帝子嗣多,孙子也多。在一大家子人还住一起的时候,先帝只抱着宿谊哄过。
当年那么喜爱的宿谊的先帝,把最爱的孙子祭天的时候,他究竟是何感受?还是说,他的喜爱,都是假的。
皇帝闭上眼,若是他是先帝,他会如何做?
皇帝觉得,他不会傻到听方士的话。
但若方士说的是真的?他又该如何?
皇帝睁开眼,看着宿谊画的一个简易小道士拎着浮尘暴打一个估计是代表慕晏小人的脑袋的画,糟糕的心情好了许多。
...................................
太子今天有没有吃醋?
有。
他大哥的信又来了,又不是给他的。
虽然宿谊每天写的信,慕晏都有拿给太子看,但太子翻来覆去,都没看出那内容中有一星半点是关于他的。
宿谊好像已经把他给忘记了。
慕晏微笑道:“道长已经给殿下两封信,已经大大不妥。之后的信自然不能再是给太子的了。”
太子郁闷点头。
他知道啊,他当然知道啊。大哥一直很谨慎。
但理智上知道,感情上不能接受。
太子继续郁闷。
慕晏则想,宿谊是不是真忘了?
宿谊其实没忘记那还有个弟弟。只是弟弟毕竟是太子,他写信写的那么勤快干嘛啊。宿谊可没想到,太子居然会为这点小事不高兴。
太子:QAQ才不是小事!
之后宿谊好似江郎才尽,不知道画什么了。他给慕晏的书信,再次回到了文字上。
为了不让好基友离开之后跟不上京中形式……好吧,不扯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了。宿谊只是关心八卦,找慕晏分享八卦而已。
自那场宴会之后,京中还真出了一件大事,一件小事。
小事是司马鹄不知道抽什么风,居然从母亲庄子里搬了出去,在京郊一间简陋的小院子里住了下来。伺候的人只留了两老仆负责洗衣做饭,年轻貌美的下人居然都遣散了。
司马鹄搬到京郊小院子之后,就闭门谢客,很快就从京中名士圈子中销声匿迹,只他的友人偶尔与其有书信往来。
司马鹄也有给宿谊写信,问宿谊一些学问上的事。
宿谊哪知道这些啊。他为了不误人子弟,就把信转给慕晏了。
慕晏无奈摇头,然后写信帮宿谊回信,并在信中对司马鹄道,天师不擅长这些,专门指了他给司马鹄讨论。挚友,快感恩戴德吧。
司马鹄接到信后,不由大笑。
他没打算接到宿谊回信。毕竟有不少人写信给宿谊求教,宿谊从来没回过。
司马鹄与其说是向宿谊请教,不如说抱了一丁点小心思,以提问的方式,想让宿谊看到自己的成长。
没想到宿谊居然会把信寄给慕晏。
宿天师的意思他立刻就明白了。宿天师是让他摒弃杂思,安心学问。
司马鹄搬离舒适的地方,是为了践行《孟子》所言,“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司马鹄认为,他最欠缺的,就是心性,是忍耐。
为了人为给自己制造障碍,司马鹄写信的人都是不在朝中拥有实职的。当然,那之前他先写信给那些人道歉,说明了自己的打算。
慕晏也收到了。
但宿谊将司马鹄的信给了慕晏,让他找慕晏讨论学问。
宿谊之意,司马鹄要磨砺自身,并不需要和有能力帮助他的友人断绝关系。既然是友人,自然会尊重司马鹄。司马鹄只需要学问上的帮助,他们就不会擅自给司马鹄其他方面的帮助,打扰司马鹄的修行。
历代那些苦修苦读的先贤,难道没有可以帮助他们的朋友吗?有,但是他们拒绝了帮助。
而那些苦修苦读的先贤,拒绝了友人的帮助,就不与友人相处了吗?没有,他们仍旧经常书信往来。
身处诱惑之中,你是否能坚定本心?在你感受苦修的难熬的时候,是否想放弃,是否想向友人求助?
吾将三省吾身。
司马鹄坐在简陋的屋檐下,摇着粗制滥造的大蒲扇,眯着眼看着雨滴在地面不平整的石板上溅起的小水花。
第77章
对于上一章司马鹄的感悟, 宿谊自然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这些人脑袋里想的太复杂了, 宿谊无法理解。
别的人不回信是既不熟悉也不知道怎么回;司马鹄的信转给慕晏是因为宿谊当司马鹄是朋友,朋友处于低谷期,他不回信有点不近人情,但他确实不知道怎么回,还是交给专业的来吧。
不过,误解就误解吧, 反正对司马鹄没坏处。
东汉末年起, 奢侈之风盛行。像司马鹄这种“自找苦吃”的基本见不到了。所以司马鹄最先这么做的时候,一些人认为他被打压的太厉害, 一些人以为他脑子有病,还有些人以为他哗众取宠。
不过当司马鹄考上进士,步步高升之后, 现在的“自找苦吃”就成了美谈,成了儒家“修身”的典型案例之一。
宿谊自己是喜欢安逸的人, 但他对司马鹄现在的选择是很佩服的。他在给慕晏的信中也提到了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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