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子衿!”沈明鸿张开双臂拦下他,“你就这么出去,侯府颜面何存!”
沈子衿脚下紧急刹车,避免了跟沈明鸿撞作一团。
……行叭,百米辉煌的成绩已经过去,沈世子这副病骨的运动能力是真不行。
不仅没跑过沈明鸿,才跑两步,居然已经有些气喘,胸口也开始疼了。
沈子衿按了按心口:既然如此,就别怪他使出最后的招数——
就在沈子衿气沉丹田,准备干脆把里里外外的人全部搅和进来时,侯府的大门“哐当”一声巨响,守着门的人吓得一蹦三尺高,沈子衿刚存好的气息瞬间岔开。
沈子衿:“咳咳咳咳!”
什么情况!?
一条长腿踹开门板跨过门槛,楚昭的黑靴踏在地面,身后跟着一群大喊“使不得”的狼狈礼官。
他一袭烈烈红衣,英姿飒爽,衣上金线浮动,四爪金龙与沈子衿的蹙金鸾鸟遥相呼应,熠熠生辉。
沈子衿咳得眼角泛起泪花,而当他再抬眼时,拦着他的沈明鸿已经被随手拨去一边,楚昭就站在他身侧。
就沈明鸿那纯文人的胳膊腿,根本跟楚昭掰不了一点,拨他如拍灰。
楚昭瞧沈子衿咳嗽,蹙眉:“是不舒服了?来人,传大夫——”
“别,咳咳!”沈子衿忙抓住他手腕,边咳边道,“是我,咳,不小心、岔气、咳咳!”
楚昭听言,伸手轻拍沈子衿后背,替他顺气:“好好,我不叫大夫,你不用急着说话,慢慢呼吸。”
礼官没能拦住楚昭,灰头土脸滚进来,绝望:“哪有新婚当天踹门而入的啊!”
有道理,但楚昭不管。
他拍着沈子衿后背,方才他闯进来时,沈明鸿与沈子衿靠得极近,两人明显起了争执。
楚昭扫视院中情形:殷南侯铁青的脸、罗夫人瞪圆的眼……还有两个看到他就明显变得慌乱的仆从。
宫里来了太监,要替皇帝看着他俩成婚,反正门已经破了,赶紧继续下一项:“殿下,吉时快到了,不好耽搁啊。”
楚昭:“不急。”
楚昭不急,太监很急。
太监还想说什么,刚张口,就被楚昭打断了。
楚昭浑身的气压沉下,笼罩在整个院子上方:“我想听听,大喜的日子,殷南侯却对……”
说到这里,楚昭顿了顿,换上某个称呼,把话续了下去。
“殷南侯却对我的王妃横眉冷眼,是要做什么?”
“我的王妃”这称呼具有一定杀伤力,刚把气顺匀的沈子衿猝不及防听了一耳朵,险些再度爆咳。
还好他锤了锤心口,忍住了。
他知道楚昭故意这样说,更方便给他撑腰。
殷南侯听到楚昭的话,面部肌肉不由抽动。
近来的日子里,他愈发觉得选楚昭成为他的儿婿,这步棋是真走错了。
可后悔也来不及了,这婚没法撤回。
沈子衿终于把气喘顺了,既然楚昭已经进来,沈家肯定也不敢强行拦他,走出门去就完事儿,沈子衿半点不想在此处多待。
“王爷,我们先走吧。”
楚昭看着沈子衿的眼睛,发现他很认真,脚尖已经朝向门口,显然是迫不及待想离开。
行,那就先放放,在心里给殷南侯府记一笔,楚昭点头:“好。”
然而他们刚要走,礼官忙道:“哎呀殿下,按照礼制,该由家中兄弟背世子出门啊!”
沈子衿和楚昭脚步同时一顿。
沈子衿叹了口气,就让他简简单单出个门不行吗?
沈子衿:“我不想让沈明鸿背我。”
他说这话时,只看着楚昭,楚昭终于明白今天沈子衿跟沈家人闹了什么冲突。
礼官头都大了,每个出乱子的地方都在他预想之外,开口就劝:“王妃,您让人背出门,寓意着趋吉避凶,前路无坎,大好的兆头啊!”
他也听出来沈子衿跟沈家人有龃龉,但他今天可是要完成任务的,管你们什么矛盾呢,把婚事办完再说!
沈子衿:“反正我——”
楚昭:“好兆头啊,这个听着倒是不错。”
沈子衿倏地扭头看向楚昭。
楚昭摸摸下巴,似乎很在意礼官说的好兆头。
沈子衿抿了抿唇,脑子飞速旋转,古代人士大多迷信,在乎这些很正常,但楚昭这票必须拉稳,他正思索着要怎么切入,就听得楚昭开口:“照你的说法,其实有人把他背出去就行了,究竟是谁不重要。”
沈子衿到嘴边的话停住,若有所感,眨了眨眼:咦?
礼官还没反应过来:“啊?”
楚昭嘴角微微勾起,他撩开衣摆,在沈子衿跟前蹲下:“世……王妃,来。”
“我背你出门。”
第09章
堂堂秦王就这么在沈子衿面前放低身段,半点没有犹豫。
礼官大惊失色,不顾形象张开双臂扑上去:“使不得呀!”
沈子衿本来还在怔愣,被他狂风般的动作惊到,“啪叽”一声就下意识趴了上去。
礼官:“……”
他的手跟沈子衿衣角擦过,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礼官惊呆,而太监眼观鼻鼻观心,笑嘻嘻把傻掉的礼官往回拽:“行,怎么不行,吉时已到,新人出门,愣着干什么,奏乐啊!”
反正皇帝陛下要的是结果,楚昭连门都踹了,规矩坏一个是坏,坏两个也是坏,不要紧。
礼官虽然也想完成任务,但还保留了最后一丝职业素养,哆哆嗦嗦,“成何体统”几个字已经在嘴边,但队友不给他发挥机会,太监一把捂住他的嘴。
剩下的礼官就有眼见力多了,立刻让迎亲队伍接着奏乐接着舞。
方才若不是礼官急吼吼上前阻拦,沈子衿也不会趴得这么快,等人到了楚昭背上,他才后知后觉蜷了蜷手指。
反正下去已经不可能下去了,沈子衿抿抿唇,试图缓解只存在于他自己的尴尬:“我可能有点重。”
“瞎说。”楚昭轻轻松松背着他站起,“这么轻,以后得多吃点。”
双脚骤然悬空,沈子衿心脏也跟着蹦了蹦,赶紧搭好楚昭的肩膀。
楚昭背着他往门口走,门外震天的喜庆乐声砸进沈子衿耳朵里,鞭炮齐鸣,热闹非凡,但眼看着离门口越来越近,离这股喧嚣越来越近,沈子衿却愈发觉得不真实。
好像热闹都是别人的,这一切与自己无关。
从没人背过他,他也从没把自己的重量交给谁,这么完全倚靠在楚昭的背上,让他的心根本静不下来。
沈子衿缺少安全感,但他从不表露,只有自己默默知道。
加上周围越是热闹,他越会觉得自己格格不入,明明今日他是主角,可他却不觉得那欢快的乐声是为他而奏。
沈子衿抓着楚昭肩膀的手无意识收紧。
楚昭若有所觉。
他没有侧头,但在锣鼓喧天里,用沈子衿和自己都能听清的声音道:“别怕。”
沈子衿回神,他低下头,不去看周围的人,就算是逃避,嘴也还很硬:“我没怕。”
楚昭轻笑。
在跨过侯府的门槛时,沈子衿被噼里啪啦的鞭炮炸得缩了缩,楚昭却抬头,比天光更明朗的是他口中高高扬起的唱祝:“趋吉避凶,前路顺遂——”
他背着沈子衿出了侯府。
楚昭清越的嗓音穿过纷乱嘈杂,袅袅高飞,越过侯府大门的阴影,光线一暗一明,沈子衿眼前晃了晃,稍稍抬眼看去。
人间红妆十里,天边霞光映彩。
沈子衿微微睁大双眼。
名为侯府的牢笼被甩在身后,黯淡无光,本以为与自己无关的热闹,却好像都在为自己脱离牢笼而欢呼。
一瞬间,他就从个局外人,真实融入此情此景。
……真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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