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霍少爷的世界里,他肯定比霍嵘那个不着调的好一万倍去,当即觉得这是被郑秋白深深污辱了,只是他没挥拳头,大概对着郑秋白这张脸,没人能狠下手揍他个鼻青脸肿。
“别让我再看见你,包括你的人,不然下一次,我绝对给你好看!”
撂下狠话,霍峋走了,大步流星。
郑老板看他这种态度,知道这大约是手里还有钱,足够有底气。
但霍峋还是太年轻,没见识过燕城的治安。
街上与公交车里,四处都是无影手。
果然,没有郑秋白的提醒,霍峋很快被偷了个净光,他好端端放在背包里的钱和手机,通通被顺,包还被贼用刀子刮了个大口子。
没过多久,连背包上的纯金狗头挂坠,都被人一剪子剪走,待霍少爷发现时,只剩下空荡荡一根编织挂绳。
燕城的贼,在霍少爷身上,就没走过空。
霍峋才十九岁,刚刚从象牙塔里飞出来,他对这个世界的认识尚且理想化与非黑即白。
如小贼小偷就是恶,夜场舞厅就是乱,那金玉庭里的郑秋白就是讨人嫌且吃人不吐骨头的大妖精,而这燕城更是他这辈子再也不想来第二次的混乱地界。
霍峋想离开燕城回海市去,身上却已经连路费都掏不起。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霍峋真第一次意识到能握在手里的票子到底有多重要,光看他机子上那一串耀眼的零,摸不到手里不能用那也是白搭。于是当他最终放下面子来找郑秋白时,已经是条小流浪狗的模样了。
“不是要我好看?”郑老板眯眼,“我瞧是你变好看了。”
接连的打击磨去了霍少爷眼里多余的傲慢,他有求于人,一双明亮的眼被垂下的睫毛遮挡,大概是觉得丢人。
这份收敛和落魄,正好是郑秋白最想看到的东西。
霍峋背着破破烂烂的包,像个流浪汉,他向郑老板开口借钱,“你借我五千块钱,过段时间,我十倍还你。”
“你有钱吗,张口就是还十倍。”
年轻的郑秋白不好事儿,更没有向霍嵘打听霍峋离家出走的原因,他不知道霍峋在炒股,只觉得一个十九岁的小屁孩在这装阔绰。
五万块,无论如何都不是个小数目。
尤其霍家还只有霍嵘自立门户当小老板。
那除非霍家是一家子贪污,才叫一个小辈手里攥着这样多的钱。
“我有。”霍峋沉声道。
“钱怎么来的?正不正规?合不合法?你家里的我可不敢要。”
“是我自己赚的。”
“你怎么赚的?”郑老板没看出这小流浪狗有这等本事。
“这和你没关系。”霍峋不满他刨根究底。
“这涉及你将来能不能还得起我的钱,你说和我有没有关系。”
霍峋抿唇,最终不情不愿“哼”了一声,解释道:“股市。”
“赚的很多?”
“不少。”
“不少是多少。”
霍峋被问烦了:“是你开这会所一辈子也见不到的数目。”
“那就得劳烦您将来带我见见了。”郑老板阴阳怪气。
于是霍峋的积极配合并没有从郑爷手里得到钞票,“不行,你哥早就嘱咐过我,不能借你钱。”
“但是,我可以给你挣钱的机会,你靠你自己的付出获得所得,你哥也没办法抓你的不是。”
郑秋白叫霍峋去做了侍应生,霍峋这种脸蛋身材,就该去做这个。
只是霍峋没做过伺候人的事,也没经历过系统培训,他粗手粗脚,端个酒都要砸几个杯子,被客人调侃两句就要黑脸,比大爷还大爷,气的郑老板血压屡次升高。
“摸你一下你会死?”郑老板看不得霍峋这种贞洁烈男模样,“让你笑一笑你会死?”
“你以为我像你!”霍峋不快,恶狠狠盯着郑秋白。
“我怎么了?”郑秋白挑眉。
“你怎么了,你自己心里清楚!你在这种场合曲意逢迎眉来眼去,归根到底不过就是个卖笑的!”
“是。”郑老板大方承认,“那又怎样?”
他做的就是这个生意,笑一笑说两句好听话就有人为他砸钱砸关系,买酒塞小费,还有什么不满的?
这不已经比许多出卖体力劳力,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顶着大太阳还累死累活的人轻松太多了?
郑秋白曾经有过苦日子,所以他从不觉得自己做夜场行当赚钱可耻,更不觉得这是拿不出手的脏钱,他赚的每一分钱都是他应得的,干干净净的。
霍峋没想到郑秋白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眉头皱得都快打结了。
“霍峋,燕城普通餐馆的服务生一个月的工资只有六百块,你可比他们轻松多了,我一个月还给你开几千块,你觉得为什么?”郑老板嗤笑。
“看清你脚下的地界,想清楚你该做的事。这里没有人会强迫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但最起码,你是侍应生,要给客人该有的尊重,装也要装出来个样子,懂不懂?”
“你不想赚这份钱,多的是和你一样的年轻人削尖脑袋想赚。”
或许是看在钱的面子上,霍峋最终还是忍了,虽然他还是会不小心碰碎杯子,不小心拍开客人的手,不小心把视线落到郑秋白的身上。
晚上能请动郑秋白的包间一般只有几个,要么是消费最高,要么是包间里坐着有头有脸的人物。
霍峋见许多次郑秋白坐在包间里和一群人推杯换盏,他原本不屑一顾嗤之以鼻,但次数多了,连他都能看出,每一次喝到最后依旧稳坐局中,毫无失态的人只有郑秋白。
哪怕连下几杯,他依旧可以优雅端庄地讲出条理清晰的贴心话,把人哄的一愣一愣的。
仿佛千杯不醉。
来金玉庭的客人,似乎没有不喜欢他的,连上下的员工除却偶尔背地里讲讲八卦绯闻,也是真心实意服气这个年轻的管理者。
郑老板经营至今从未出过错,来往客人也从未红过脸,更没有发生过伤和气的事,没谁比他更会做人做这会所生意的了。
只可惜霍峋从没被郑秋白和颜悦色好言好语地对待过,更没瞧见郑秋白冲他笑过,他像个暗处的偷窥者,不解又愤懑地瞧着郑老板冲别人笑,转头冲他又是一副地主老财的剥削德行。
所以霍峋认为自己依旧讨厌郑秋白,讨厌那独独对他刻薄非常的郑秋白。
偶有一次,霍峋撞见过郑秋白与几个年轻公子哥的局,其中有一个混蛋小子,借着敬酒的幌子,用嘴叼着那薄薄的玻璃杯凑近郑老板,明摆着想揩油。
霍峋见状手一抖,噼里啪啦又砸了几只杯子,闹出不小的动静,等着郑秋白来训他。
他在为郑秋白解围。
不过霍峋这一出,却成了客人发难的理由,扫兴了。
郑老板赔罪时被拉着灌了半宿的酒,红的洋的兑着来,他那时候也实在是年轻,还没习成老油条们逃酒的独特方法,在夜场混,只靠着硬喝二字叱咤风云。
最终包间里的客人们都分批次冲进卫生间吐得昏天黑地,郑老板依旧仰脖喝的干脆。
一人单挑千军万马。
实在是好心办坏事的霍峋在包间外面站到下班的时段,才等到郑秋白从里面出来。
这人浑身酒气冲天,步伐都有些摇摆。
原来郑秋白也会喝醉。
头晕目眩的郑老板先扶住了墙,后扶住了伸手过来的霍峋,抬眼就是瞪,继而口齿不清道:“算你有良心……”
“对不起。”心虚的霍峋扶着那软趴趴的人,只觉得他好轻,比看起来的身量轻好多。
他从没见过郑秋白吃晚间的加餐,一天到晚只知道喝酒,作息又这样不规律,身板不像纸糊的才怪了。
阿良和几个安保后来才赶过来,郑老板借霍峋的力站直,偏头道:“屋里的都喝趴了,有几个带到楼上宾馆,还有几个得回家,这个点叫不到车,阿良你开店里的车送一送。”
忠心耿耿的阿良道:“老板,我先送您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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