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他就是祸水[重生](17)
凤迟龄还沉浸在无尽的忖虑里头,却蓦地被从身前那道青涩的呼喊声又给惊得垂头望去,只听他颇不耐烦地道:“你又在喊什么?”
他都怀疑荆无忧是不是和上官允待在一起地日子久了,习惯了吵吵闹闹。
学什么不好,尽学那没什么出息的二师弟的一惊一乍的功夫。
不过这次荆无忧并不能算是大惊小怪,他咽了口口水,双目圆睁地盯着远处一个角落,背部缩在身后人的怀中,四肢僵硬,不敢发话。
凤迟龄本就是以半抱住他的姿势维持着,低头便能把他的神情中的每一分每一毫细微表情,清清楚楚地尽收眼底。
于是,他便顺着荆无忧的视线瞥眼眺望过去,只看见一个满脸血污的婴儿正对着两人嚼自己的手指头。
血液垂涎落地,吃完一根接着吃第二根,嘴巴一张一合,吧唧吧唧吃得异常津津有味,手掌部分被他啃的血肉模糊,脸上也不知道为何满是血窟窿,恐怖如斯。
更诡谲地是这种“怪物”不只一个,四面八方乃至于他们正上空都挂着无数诸如此类的鬼婴,个个瞋目呲牙,脸上流淌下来的不仅有血污,还有似乎永远也流不完的腌臜口水。
“嘀嗒”“嘀嗒”,在空旷的山洞之中不断回响,清脆无比。
见状,荆无忧霎时汗毛倒竖,之前那张就算因为恐惧还没完全龟裂的表情,在这个时候乃是彻彻底底地崩塌了,只望他嘴角痉挛似的一抽一抽,根本停不下来。
万万没有想到,大师兄说滴在他头上的是口水,竟然是真的!
他原本还不信,如今才知道这并不是在和他开玩笑,真的是口水滴到了他头上!
而且还是来自那长相如此一言难尽的东西!
……加上他还用手在头顶上摸了好久。
饶不是洁癖,这下也被逼得三观尽碎。
凤迟龄对眼前的景象一直都是了如指掌,显然是不会惊讶,坦然自若地弯下腰,展开手指缝隙,冲他耳边嗲声嗲气地轻声道:“别慌,小场面,我保证他们不敢过来。”
听闻这番话,荆无忧现在能愈加确定大师兄只是表面上云淡风轻,冷静无比,心底里其实完完全全都明白围在自己身旁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导致他能如此沉得住心的原因,到底是对此类事物已经感到习以为常,还是纯粹因为胆子奇大,哪怕是看见什么可怖之物,还是一如既往地安静如斯,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
——不愧是大师兄。
因此,荆无忧内心对凤迟龄的崇拜又更甚一层楼,简直能与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皎洁无暇的白月光相提并论。
可一码归一码,在凤迟龄刚说完这些鬼婴不敢过来时,上空那口水流着能长达三尺的鬼婴就发出一声尖锐的惊叫,朝二人扑了过去。
打脸来的太快。
凤迟龄松开捂住荆无忧耳朵的手,溯雪剑肆意地随手一挥,剑光迅猛闪过,那只鬼婴转眼间便被穿膛破肚,血液肠子溅了一地。
不稍片刻,在荆无忧与凤迟龄脚下的地面上,突然微微凝结一层淡薄的冰霜,萦绕在身侧的萤火愈发激烈地上下律动,好似在为自己主人的此番出手而感到兴奋。
荆无忧注视着那幽幽绿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它们在咯咯嘻笑。
这个鬼婴一陨落,其他的婴儿的哭喊声此起彼伏,皆数往凤迟龄身上袭去。
凤迟龄好像从刚才开始就盯着附近的一处黑潭,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眼看致命一击离他不出分毫时,才猛地推开荆无忧,手握溯雪将无数鬼婴的脑袋砍了下来。
血流成河,衣袂翩跹,剑锋宛若白蛇吐信,嘶嘶破风,行走之间聚白霜闪电交杂纷飞。
绾青丝飞扬,清姿卓然,水色潋滟,足不沾尘。
每一剑招从头至尾临危不乱,仿佛随时随地踏乘着风便要离去。
鬼婴一个接一个倒下,不出片刻又一个一个朝他扑来,马不停歇,无穷无尽。
兴许是多年未曾实战过,凤迟龄杀了半天,就觉得手臂隐隐发酸,饶是他想给那躲在暗处的某人留些颜面与余地,此时也不甚厌烦起来。
至于给留余地的原因是他在这里还能微微感受到几缕上官允的气息。
若是这条臭鱼还活着,却在对方的手上,尽量不触怒对方,总能给他多争取一丝活命的机会。
谁让关于上官允落入险境一事,他也有一定责任。
可对方要是坚持敬酒不吃吃罚酒,凤迟龄也只能毫不留情地撇开这些顾虑,在这个幻境里肆无忌惮地大闹一通了。
——毕竟那缩在角落里的荆无忧,已被这群鬼婴的嘶吼声给嚎得坚持不了多少时间了。
罢了,洛潇要怪就怪吧。
虽然凤迟龄心里明白他不会,但即便是让它偿命,他也绝无二话。
反正这条命本就是他给的。
于是,凤迟龄脚尖一点,往荆无忧的方向跃去。
荆无忧微微一愣,因为他这么一来,成百上千的鬼婴也跟着一同袭来。
不等他反应他的大师兄到底要做什么,就被打横一抱,御剑上了天。
空旷的山洞里鬼影重重,凤迟龄陡然从怀里摸出一片偌大的菱形碎片,上面透过反光倒映出他那张面具。
凤迟龄道:“灵虚境开。”
倏地,白光大盛,菱形碎片竖立于半空中,一只指甲有数尺长的苍白手掌先行钻出,接着便是一条体型妖娆的长发女鬼缓缓爬出,几乎是横空降世而来。
凤迟龄重新收回菱形碎片,放置于衣襟里。
而荆无忧也顾不得奇怪他是怎么将这么大一块宛如玻璃碎片的东西藏于身上,还不能看得出来,而是目光紧紧盯着从那东西里爬出的诡异女子。
此女子满头乌发铺天盖地遮住半张脸,睫毛浓密,在眼睑处投下一弯弧度,皮肤苍白,嘴唇朱红,一袭褴褛白衫瑟瑟飘扬。
荆无忧咬着唇,只道今日毁三观的东西实在是太多。
他横躺于凤迟龄的臂弯中,无意揪了揪将他抱起的人的胸口处的衣料,问道:“大师兄,你把什么东西放出来了?”
凤迟龄讪笑道:“喜欢我的人呗。”
准确来说,应该是喜欢他的鬼。
荆无忧听了却是手腕一僵,心下蓦然一空,语气也随之平淡了下来,似乎没有勇气抬头与大师兄对视,静默了好半晌后,才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师兄已经娶妻了?”
凤迟龄笑道:“说什么胡话,我才几百岁,还没到谈婚论嫁的时候。”
听到这个答案,荆无忧原本有些阴郁的神情犹如多云转晴,心情顷刻间便轻松愉悦了许多,他放心似的抬眼笑道:“师兄真这么老?”
凤迟龄哭笑不得道:“你小子找死。”
话还没聊热,爬在地上的几只鬼婴又开始动作,腾空而起往他们二人抓去。
白衫女子身姿陡然一转,挡在了二人身前,几尺长的惨白指甲朝鬼婴的皮表上狠狠刺入,又毫不留情地将之踢开,脑袋里的混浊脑浆与血液交融流了一地。
荆无忧忍不住发呕。
凤迟龄冷声道:“别吐,吐我身上回去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荆无忧立刻双手堵上了嘴。
这时,面无血色的女子眼睑颤动起来,睁开了那双猩红的眼珠,整个人身体不动,慢悠悠地飘到了凤迟龄的面前,原本那张毫无表情的僵硬脸蛋在此时此刻猝然莞尔起来,含羞待放般朝他腼腆一笑,随即薄唇微启道:“尊主有什么吩咐?”
☆、交锋
荆无忧先一步开口:“尊主?”
“小孩子别多话。”凤迟龄毫无预兆地高声道,“这个幻境的主人不肯露面,胆子小得很,我看不如就把她养育的鬼婴们全部杀个干净吧。”
话音落了,周围陷入沉寂。
凤迟龄道:“哦对了,这还不够,毕竟替身杀多少都不过瘾,不如就将那黑潭里的东西一并端了吧。”
他说话强调很是轻松,可下一秒发生的事却让他不得不呼吸微滞。
轰隆声滚滚,如墨的黑潭上有水气泡争先恐后地溢出,似火山喷发喷涌而出,快如猛虎般朝那话音的源头猛然袭过。
白衣女鬼见状双手横于胸前,替凤迟龄承受了这一击,虽成功抵挡了下来,腹部却留下了一个硕大窟窿,猩红色血液瞬间喷出。
但到底是被凤迟龄收入旗下的女鬼,总不能如此弱不禁风,要不然凭什么在他手底下混。
果不其然,那怵目惊心的伤口很快便有了愈合的趋势,被掏空的边缘迅速朝中央长满,不过须臾,除了那条被血污染得血淋淋的白衫外,便瞧不出任何受伤的迹象了。
而在深潭那边,一大一小的漆黑影子破潭而出,赤|裸着脚站立在覆着寒霜的冰凉地面上。
那也是一名女子,携带着一个大致四五岁的孩童,而那孩童浑身上下都被重重阴翳笼罩着,只露出头和脚,除了两眼眶出留下两道血泪外,样貌与寻常小孩也无二致。
那女子模样蓬头垢面,不修边幅,与凤迟龄身旁的凄美女鬼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嘴唇苍白,脸上皱纹遍布,两只漆黑的眼珠死死瞪着凤迟龄,如狼似虎,凶神恶煞,沙哑着嗓音道:“我看谁敢动我的孩子!”
她声音难听得宛若刀片划过玻璃。
凤迟龄昂起腰背收回溯雪,从半空俯身而下,落到地面把荆无忧放下后,矜持地上前走几步,手肘撑放在白衣女鬼的肩膀上笑道:“你确定他是你孩子?”
那女子闻言后眯起了眼,牵住身旁小孩的手也愈发用力,可那小孩依旧是面无表情,好像根本感觉不到疼痛。
凤迟龄轻笑了一声,接着毫无征兆地挥剑,一阵罡风掠过,打散了弥漫在孩童身上的混浊雾气。
女子不出所料地大惊失色,随后立刻用自身后背挡住孩童的身体。
凤迟龄拿出一把折扇,淡淡说道:“别遮了,自欺欺人可不是什么有意思的事哦。”
女子横眉竖目嘶吼道:“你!!”
绕是现在,荆无忧也发现不对劲的地方——那小孩似乎是个木偶。
裸|露在外的关节部分都有一根若隐若现的黑色细线。
至于那双眼之所以会直勾勾地盯着他们,并不是靠着自己的意志,而是眼珠没有相应能力转动,只得平视前方。
凤迟龄不动声色地吸了口气,昂首背过身去观望四周环境,讪讪道:“因为儿子死了,就塑造了个替身,但光这样还不够,你还用你的血气滋养了无数鬼婴。”
“至于为何耗费精力养育的原因有两个,一是他们可以在你身边陪伴你,你也喜欢沉浸在这种自欺欺人的腻想中;二是你在人界遇到了怀孕的妇女时会眼红,会心痒痒,会觉得天道不公,觉得碍眼,可那能怎么办呢?”
“正好可以派他们为你清理干净,是不是?”
听到这里,那女子手握成拳,嵌着泥的指甲盖都陷进了枯瘦的肉里,近乎恼羞成怒地吼道:“够了!!”
幽幽荧光窜窜浮动,洞内的两侧崖壁也越来越窄。
随着鬼婴们的嘻哈哭喊,深不见底的潭水中央横空跳出无数略微年长的童男童女。
身量一众七八岁上下,有长的美如天仙的,也有长的歪瓜裂枣的,但到下一秒就都是同一副的嘴脸。
舌头能伸三尺长,四肢匍匐前行,滚滚往凤迟龄甩去。
凤迟龄可没这个闲工夫和这样的杂碎过招,自然就把他们让给白衣女鬼解决,自己携着在旁莫名看的有些过瘾的荆无忧与那鬼修对峙着。
瞥见荆无忧看白衣女鬼杀完一只又杀一只的姿态,看得一本正经,道貌岸然,原本犯呕的生理反应也全都消失不见,眼睛也不带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