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明朝考科举 中(72)
崔燮便道:“那我去求高百户引荐。却不知两位公公喜欢什么……”
谢瑛低声喝止他:“你不能去。你好好儿一个学士弟子曲事太监,还有什么名声!此事须得我去,你不必管,你只要想法子劝动万首辅——或找你老师的亲友,叫人想法牵制住万首辅就行。”
崔燮点了点头,应道:“我本就打算多跑几个位大人家,能求到一处是一处。你若帮我打点太监,必定要用珠宝珍玩之类,我家里几个铺子都有盈余,我再取些银子送去你家吧。”
谢瑛摆了摆手:“那些我家尽有,比你能弄到的还好得多。只有一样须得是你才能弄来的,就是你画的那神仙图——十一月初二便是万寿圣节,你尽心画一张神仙贺寿图给我,我拿这去求高太监替你说情。你且不用担心李学士他们,狱中如今有我照看着,不会出事。”
崔燮看着他那副坚毅的神情,心中微微生出点不安感,蓦地起身环住他的腰,将下巴抵在他肩头,低声说道:“谢兄千万要保重自己。老师的事还有朝中诸贤奔走,你若出事了,我就……我就不只是曲事太监,哪怕要自宫去当太监,也要保住你!”
这么沉重的时刻,谢瑛都被他逗得笑了起来,轻拍他的背答应着:“我又不是那些爱犯颜直谏的言官,哪里就能出事了?你放心,哪怕是为了保全你的身体,我也得好好儿的。”
他把崔燮的衣裳整好,掸了掸衣摆,送他出了内堂,更目送他离开北镇抚司。
一出镇抚司大门,崔燮便小跑着上了车,吩咐车夫:“去绸缎铺,先去拿些银子再去杨舍人家。”
从李家到镇抚司这两趟就散了小二百两银子,真个花钱如流水般,事先备下的三百两根本不够干什么的。
自己跑过一回官面上的事,才能体会崔参议当初把柜上的银子都提走的苦衷。
他从柜上提了一千两,绸缎铺的掌柜崔金枝都要哭出来了:“这些银子是留着明年开春去南边儿采买新货的,还有三百是老顾客押在柜上生息的银子,公子都拿走了,小的拿什么抵给人家?
崔燮愁结眉头,有些浮躁地说:“真有人来要,我和居安斋签契书借钱,不会叫你拿的。今年过年也少不了你的红利。你先把银子分开,包成一封五十两的二十封,再给我取五十两碎银,两串铜钱。”
花这些钱出去甚至不指望能救出老师和那两位御史,只要能叫万首辅、万喜、万达两家略略收手,不要逼着锦衣卫给他们上刑就行。
他背着银子先去了杨廷和家,杨廷和却不在家,又受了他家人的指点去了李、杨二人的老师,吏部右侍黎淳家。
彼时黎老大人正与右都御史耿裕、左侍郎李裕、刘大夏、杨一清两位弟子以及朝中诸贤商讨李东阳和两位御史入狱之事。他一个年少无官的举人忽然通传求见,众人都觉得意外,既意外又感慨。
老师得罪权贵,下在狱中,学生能不计自身为之奔走,也算是难得的好弟子了。
黎淳便唤他进门来见众官,问他:“若小儿辈不在家中读书,来此何事?”
崔燮先行礼见过诸人,垂首答道:“今日弟子去了北镇抚司,见过掌狱的谢镇抚。谢大人言道恩师与两位御史在牢中未受委屈,奏疏出错之事也已查清了,只需缴纳些赎杖钱,弟子已代缴了。往后有谢大人关照,三位先生应当不会再受刑,师公、刘师伯、杨师叔与诸位大人可放心。”
“你去了北镇抚司?你竟能劝动锦衣卫照看他们?”吏部左侍郎李裕当初对崔燮有些偏见,以为他出《四书问对》是为邀买名声,今日见了本人,听了他的话,才真正为之改观,笑着说:“好!好!真是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李宾之没白收了你这学生!”
崔燮叫吏部左侍郎,未来的吏部尚书这么表扬着,官途肉眼可见地镀了一层金,搁在平时得是多值得高兴的事?
可此时他却顾不上高兴,低眉顺眼地问:“学生不能将老师救出,只能坐视吾师与两位御史在狱中受苦,虽有孝心亦复何用?此案事涉万贵妃与两名得宠太监,只怕大人们虽认了罪、缴了银子,也会叫宫里压着出不来,那诏狱岂是好人待的地方……”
他双膝跪倒,诚恳地说:“学生虽无能,也愿散尽家财,救恩师与两位大人出狱。”
杨一清上前搀起他,正色道:“这是我等朝臣的事,你能有这份心意已经够了,不可勉强。否则等师兄他们出狱,知道你为他们奔走而出了什么事,又当如何自处?”
他们也不肯要崔燮的银子,把他打发到客房歇着,自去商量如何联络亲交故旧,上疏救人。崔燮在客房里哪儿能坐得住,便拿了随身带的铅笔,找黎家下人要了白纸,闭上眼缓和精神,待心境平静下来,才开始设计起神仙贺寿图的构图。
把这张图给高太监,或许就能促成救回李老师他们的转机;即便不能救人,只要成化帝喜欢,高太监能记着谢瑛的好处,护着他点儿,也是值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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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燮走后,谢瑛便去看了李东阳。
他们三人都关在一间牢房里,入诏狱时就已受过一番杖刑。但因这等上疏出错案就只是镇抚司经办,没有东厂大珰监看,下有谢瑛照顾着,三人受刑并不重。他们受刑的两股都已拿烈酒浇过,敷了金创药,紧紧裹着干净布帛,精神看着也都还好,吃酒谈笑,并无半分恐惧不安。
狱卒待这样的还有出去希望的官人都十分恭谨,只在一旁侍奉,不敢跟着谈笑。
谢瑛到牢房门外看视他们,李东阳还笑着对他说:“当日赖君相救,少受一顿拳脚,今日都在诏狱里受回来,不亦释氏所云因果轮回耶?”
谢瑛随着他们笑了笑,只道:“方才李大人的弟子来过,已缴纳了三位的赎杖银子,大人们以后便不必再受提堂追比之苦。明日我便上疏奏言此事,只是诏狱不比别处,须待圣命才能放人出去,请三位大人暂且忍耐数日。”
李东阳洒脱地说:“谢镇抚客气了,我看锦衣卫诏狱比刑部的住着还舒服些,唯一可遗憾的就是不能尝尝浇洗伤口的美酒。我这里也没别的事,只想劳烦镇抚转告崔燮,我等在这里处处皆好,正要安心住下去,让他替我照顾家里,不必再来探望。”
杨应宁羡慕地说:“西涯真收得好弟子,我儿也是这般年纪,亦不能至此。”
刘瓒是曾当面考察过崔燮的,对他的印象更好,闻言也有些悔恨:“早知当初我就该收他做个学生,案子一结便带他回京读书,今日却不好与西涯公争弟子了。”
谢瑛听他们夸赞崔燮,心里便有些微微的喜悦泛上来,嘴角也不经意勾起。他垂眸掩饰住欣悦之色,嘱咐狱卒们多看顾三人,便回去写了结案的奏疏,说这三人认罪言辞恳切,家属已交上赎杖银子,望天子早降旨意将这三人释放宁家。
奏章递上去,却全无音讯。
没有批复、没有圣旨,他递上去的折子就轻飘飘地消失在了中枢。倒是有内侍从宫里递出话来,说结案的口供取得不尽不实,叫他们重新审来。
这早在他意料当中。
既没有圣旨,只是轻飘飘一句话,他就只当没听见,吩咐狱卒看顾好三人,继续写奏疏请旨结案。同知朱骥看他这样不顾自身地上本,也劝了他几次:“这三个是里头人打过招呼的,你再怎么请旨,也不会转到刑部,更不会赦罪放出。你不要为了他们获罪于天——”
他暗指北面皇宫,谢瑛放下奏疏,应道:“下官也知道如此,但义有当为……那些文弱书生尚能为百姓据理力争,我这深负皇恩的人,能眼看着梁、韦二人坏了北京太平,皇爷圣誉么?”
太子选妃之事本该过几天礼部准备完毕才告知百姓,限百姓不准婚娶。这时候早早放出风声,民间不知弄出多少良贱、老幼成亲,良家子为妾的恶姻缘。他们锦衣卫不能禁民间婚娶,只能缇骑四出,闯入有婚事的人家一一查证,凡不合婚律的一概勒令离婚。
这么一闹腾,反而是他们锦衣卫刚叫戏里唱得清清白白的名声又受了污累。
朱骥想起此事,也自沉默,叹道:“你说这些倒也是,可咱们锦衣卫就是皇上手里的刀剑,圣意如何,就是如何……”
谢瑛道:“下官亦不敢违命,只是将里头人吩咐的事推一推,多上几道奏章而已,大人不必太担心。他们传出来的也不是皇命,不是懿旨,怕也只是两位老公的意思。下官说句不好听的,那两位也还不是当初的汪直、王振,没有让咱们锦衣卫低头的能耐。”
朱骥叫他说得精神微振,眯着眼道:“是啊,他们还不是当初的汪直,甚至不是东厂掌事太监,还没有那驱使锦衣卫如使鹰犬的身份和荣宠。”
他们锦衣卫受东厂辖制是本份,难道还要受一个御马监太监辖制么?那梁芳又不直管他们,又不是最受圣宠的太监,怎能叫他一句话就吓得锦衣卫酷刑拷掠大臣?
他咬了咬牙:“不错。既非皇命,也不是万娘娘亲自下旨,这事咱们便不能私下应了。不然将来这三位官人翻了身,朝廷追究此事,罪过岂不都要归在咱们北镇抚司了?”
第177章
李东阳三人入狱后, 都察院的弹章便如雪片般飞进中枢。万安、刘吉、彭华、尹直四位大学士对着词情激切的奏章,也开会研究了一回。
万安、刘吉、尹直向来是万贵妃党徒, 彭华也是万刘二人援引进中枢的, 深衔其恩,自然与其等沆瀣一气。众人开会肯定不想研究怎么把李东阳三人捞出来,但奏章太多, 送进内廷后若教天子看了不满,嫌他们不会办事,这岂不就要损伤他们的恩宠了。
万阁老捻须叹道:“御史辈太不知事。选妃是皇家事,何得外人评议?”
尹直附和道:“首辅所言极是。这群御史非议皇家事,是有意讪君卖直, 其心可诛。咱们不如拣拣折子,看哪个身份不合上奏批评皇家事的, 也一块儿送进去, 请了圣命发到诏狱去的好。”
彭华冷哼:“三人入狱,奏章汹汹,岂非有结党羽逼凌君上之意?锦衣卫竟未拷掠出实情来,这任新镇抚使实是办事不力!”
这话说出来, 便带着滔天的血腥气,要把李东阳三人和这些上本救人的大臣都打成某人党羽, 清洗一遍朝纲。
万安、刘吉虽然也不是什么善人, 却都只是恋栈权位,不想在自己手下弄出这样泼天的大案。何况万贵妃已是奔六十的人了,天子身边又有邵贤妃那样的新宠, 再顾念旧情又能顾多少年?
这回的事连北镇抚司都站在李东阳三人那边,成日上奏折请将其释放宁家,他们当大臣的哪能反过来要造文字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