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长安(76)
曲伶儿:“……”
他昨夜竟还觉得这人体贴周到,周到个大头鬼!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把人扔到河里喂鱼去。
上了岸曲伶儿一路躲在苏岑身后不敢吱声,倒是苏岑一副坦坦荡荡的样子还对着祁林打了声招呼。
祁林抱剑而立,冷冷瞅着两个人动也不动。他昨日从威远镖局送信回来,到客栈一看两个人都不见了,心急火燎地找了大半夜险些就亮出身份让薛直全城搜寻两人,结果这两位在这里优哉游哉地逛花船。
苏岑拽拽曲伶儿,曲伶儿不情不愿地从身后探了个头出来:“祁哥哥,是我……”
祁林冷冷看了他一眼,“回去再说。”
据苏岑回忆,当日回去后曲伶儿被人拖进房里一日没能出来,哀嚎声从大到小直到最后悄无声息,第二日出来时桃花眼肿了,嗓子哑了,两条腿直打哆嗦,好几天都没走顺溜。
但苏岑起夜时还是看见这人大半夜偷偷去敲祁林房门,门一开便扑上去挂在祁林脖子上不撒手。
苏岑啧啧两声,叹一句“少年不识愁滋味”,提提裤子回了房。
第71章 苏岚
翌日天还未亮苏岑便被吵醒了,曲伶儿一张冷手去扯他暖呼呼的被窝,苏岑皱着眉哼哼几句,不爽道:“你干嘛?”
曲伶儿也无奈,拿手在苏岑脸上戳了戳:“苏哥哥,外面有人找你。”
“大清早的谁会找我?”苏岑不耐烦地裹紧被子:“让祁林把人赶出去。”
曲伶儿一挑眉:“你确定?”
还没等苏岑回话,门外一声怒喝传来:“苏、子、煦,你给我滚出来!”
“!”
苏岑一个激灵从床上翻坐而起,片刻之后盯着曲伶儿欲哭无泪:“这宅子有后门吗?”
苏家大宅。
主位坐着的那人端起茶杯撇了撇茶沫,不紧不慢地呷了一口茶,冷眼看着地上跪着的人,放下茶杯道:“说说。”
跪着的那人抬起头来,眼珠子滴溜一转:“大哥你听我解释,我是有苦衷的……”
“算了,你还是跪着吧,”坐着的人摆摆手,这套说辞他从小听到大耳朵都起茧子了,这小子一般这么起头一会准能说个天花乱坠,有起因有高|潮有结局,比话本还精彩,就是当不得真。
苏岑只能换个策略,冲人眨眨眼,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大哥我膝盖疼,你不知道我在京城位卑职低见了谁都得跪,长安城那青石板冰冻三尺,可怜我年纪轻轻就换上了一副腰寒腿疼的毛病,跪的久了就针扎般的疼。”
“疼了就当长长记性,”苏岚一拍桌子,“你是觉得自己能耐了是吧,不在京城好好待着跑来扬州干什么?来就来了,宁肯住客栈也不回家,莫非苏大人是觉得如今自己为朝为官了,这小小的苏家容不下你了?”
“大哥,你说什么呢?”苏岑皱眉嗔怪一句,“我苏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生是苏家人,死是苏家鬼。”
“是吗?”苏岚瞥了他一眼,“我怎么听说昨夜李公子在花船上大展风头,还得了花魁青睐引作入幕之宾了?”
苏岑:“……”
这人怎么什么都知道?
既然苦肉计不管用,苏岑换了个策略,“我之所以改名易姓是不想给苏家丢人。”
苏岚端着茶杯抬了抬头。
苏岑破罐子破摔地往腿上一坐:“我被罢官了。”
苏岚一口茶叶水喷出去三丈远。
苏岑抹了抹脸上的茶叶水,浑不吝道:“我这副性子你也知道,在京城那种龙潭虎穴的地方怎么可能不得罪人,一句话没当心就被赶回来了。我在京城待不下去了,又不敢回苏州,只能来投奔大哥你了,但又怕你生气,这才不敢回来。你当我心里好受吗?我此生所学却终是敌不过权势之人的一句话,我一路南下看着这滔滔江水就想起自己这么些年的努力竹篮打水一场空,若不是念及你和爹娘,就恨不得随着这江水一并去了。”
“你,你,你……”苏岚指着苏岑,指尖颤了几颤,终是重重地叹息了一声。
苏岑抬起一副委屈巴巴的眼神冲苏岚眨了两下:“大哥,我饿了。”
苏岚表面上严厉,一转头还是吩咐厨房给苏岑准备了一桌子菜接风洗尘。
天下楼的客房已经退了,祁林和曲伶儿跟着一块搬进了苏宅。苏岚虽学问不及苏岑,但生意做久了认人认的极准,一眼就看出来这两人不俗,丝毫不把祁林和曲伶儿当下人对待,更是一并拉上桌吃饭。
两人推辞不过,恭敬不如从命。
饭桌上苏岚面色仍有不愉,嫂嫂岳晚晴不轻不重地瞪他一眼,转头不停给苏岑夹菜,没一会儿苏岑面前就堆起一座小山。
大哥家的厨子是当初从扬州带过来的,自苏岑记事起就伺候苏宅的膳食,时隔大半年苏岑又吃到家里的味道,直塞得口满腮满,全然没有刚才在苏岚书房里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苏岚只当自己弟弟一路上风餐露宿,也不禁心疼起来,放下脸色问道:“阿福呢?怎么没跟你回来?”
苏岑从一块糖醋排骨上抬了抬头,“留在京城了,长安城里的宅子还得打理。”
“要不就卖了吧,”苏岚怕提起京城又触动了苏岑的伤心事,安慰道:“不想回苏州就搬来扬州跟我住,不做那芝麻大小的官还吃不上饭了不成。”
“就是,”岳晚晴笑语盈盈道:“家里刚好缺一个账房先生,别人来阿岚还不放心,你回来帮他最好不过了。”
苏家家大业大怎么可能会缺账房先生,苏岑明白这是担心他回来无事可做,心中郁结无从解,这才给他找点事情做。
苏岑道:“也不是就回不去了,还是有起复的可能嘛。”
苏岚皱眉道:“你得罪的那是当朝的的摄政亲王,谁敢起复你?”
苏岑眼皮一跳,果不其然听见苏岚叹了口气接着道:“他也老大不小一个人了,怎么还跟你们这些后生一般见识,堂堂一个王爷未免也太器小了些……”
苏岑眼睁睁看着对面祁林一记冷冷的目光扫过来,为免血溅当场,急忙打断苏岚:“大哥……那什么,王爷挺好的,是我得罪人在先,不怪王爷会生气。”
“你到底说他什么了?”
苏岑:“无非就是器小,总跟后生一般见识什么的……”
苏岚:“……”
一顿饭吃完一家人的气氛总算活络了不少,苏岑最后又道他不想让人知道他回来了的事情,苏岚只当他是好面子,不想被人指指点点,便应承下来。
盐商一事牵涉广泛,自从大哥与岳家联姻,从苏州过来接管这边的分号之后,苏家也成了在扬州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不能在案件还没查清之前让苏家成为众矢之的。
饭后苏岑便住进了苏岚给他备好的房间,自然是最好的正房,采光极好,被褥绣榻皆是上好的丝绸,扬州不比北方天寒,大哥还是早早给他烧上了暖炉,一入室内顿时温暖如春。
如此看来在家当个账房先生倒也不错。
苏岚过来时苏岑正对着墙上一副字观摩,用的是汉隶,浑厚深沉,一板一眼。内容也是中规中矩,上联岁寒知松柏,下联患难见真情。
苏岚轻咳一声,道:“这是我一个友人所书,正厅里没地方挂了,就挂到这里来了。”
“友人?”苏岑看了看署名,“兰甫?不曾听你说过这人啊?”
“来扬州之后才结识的,他虽不及你金榜登科,但学识亦还不错,”苏岚递给苏岑一摞衣裳,“晚晴见你穿的素,硬让成衣铺送了几身衣裳过来……你不喜欢就算了。”
料子是上好的料子,就是颜色实在……一言难尽。
“无妨。”苏岑笑笑接过来,接着问:“你又是怎么结识这个兰甫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