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辞:“迎春楼怎么回事?”
楚阆笑了笑:“朕确实是忘了迎春楼是林禹的产业了,不过即便朕知道,依旧会这么做,打压打压这个琰王也并无不妥。”
沈辞点头,接着问:“那…你与琰王…?”
楚阆握着沈辞的手细细摩挲着:“朕与林禹…其实并未有不合。”
沈辞方才看出来了:“那为何假意不合?”
楚阆:“因为林禹曾说,要辅佐朕,要帮朕除掉先生。”
沈辞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扑飞:“为什么要告诉臣?”
上一世,楚阆一直瞒的很好,也演的很好,他到死都不知道,他一直以为是小皇帝自己要杀他,却原来,背后之人竟是林禹。
楚阆淡淡笑开:“先生是朕最信任的人,朕不告诉先生,岂非叫先生伤心?”
沈辞垂眸,被楚阆抓着的手无意识地握紧。
这一世,从他进宫那一刻开始,就与前世不一样了,那么,祭天大典,是否也会是不同的结局呢?
沈辞这么想着,心口又隐隐作痛起来,他不敢赌,他还是不能留在这里,祭天大典之前,他仍旧要离开。
沈辞敛了情绪,淡漠道:“陛下,您是天子,您不该相信任何人,包括琰王,包括臣,也包括你自己。”
这与前世相重叠的话语令楚阆微微一愣,上一世听到这句话,他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他似乎嗤笑了一声,对沈辞说:“先生这般不相信人世,甚至连自己也不相信,活着有什么意思呢?”
他还记得,沈辞当时愣了好久。
而现在,重活一世,他又重新听到了这句话,竟觉得有些亲切。
临死前他才明白,沈辞的话,是对的。
沈辞坐在床柱边等着楚阆反驳他,他听见小皇帝轻笑一声,却没有前世那般带着嘲讽的意味。
楚阆替沈辞松开收紧的手:“先生的教导,朕记下了,不过,无论如何,朕依旧会相信先生。”
沈辞看着楚阆眼中带着零星的笑意,那神情不似作假,令沈辞恍惚。
他依旧在床上愣了好久。
太医到的时候,沈辞才回过神。
“陛下,国师大人是被外物所刺激,导致咳疾复发,之前的药再喝两日,巩固一下便好。”
沈辞绝带威胁的眼神看了一眼太医,后者瑟缩了一下,低着头不敢再说话。
楚阆看着威胁人的沈辞,竟不知觉得沈辞像极了无力反抗主人,只能对着其他人呲牙的小兽,可爱极了。
楚阆细细打量起沈辞来,因为方才的咳嗽,那人眼尾被微微染红,眼角靠近鼻梁的小痣被衬的更加生动。
从前记忆里,沈辞是个古板的先生,毫无人情味,只知道教导他关于帝王之道,只会一板一眼按照规矩做事。
而此刻的沈辞,是鲜活的。
楚阆挥了挥手示意太医退下:“你下去煎药吧。”
沈辞皱眉:“陛下,臣真的没事,不需要喝药了。”
“嗯,”楚阆已经听了很多遍沈辞的这句话了,敷衍至极地应了一声,“对了,先生府里的贴身丫鬟,棠梨,说想见你,都闹到朕的皇宫门口了,说是见不到你宁可触犯天威,先生想见见吗?”
沈辞有些犹豫,楚阆这些日子将他软禁在御书房,也不许他与宫外的人有所联系,就连上次礼部尚书于泽钦来看他,也是楚阆暗中放进来想探探他的。
若是真的将棠梨放进来,要么同他一起被软禁,要么…
沈辞淡淡摇头:“不必了,叫她回去吧。”
楚阆无所谓地对赵殷道:“听见了吗?去和那小丫鬟将这里的事一五一十地说给她听,先生咳疾未愈,正躺在朕的龙床上,待痊愈了自会回去,叫她不要来打扰。”
沈辞:“?”
咳疾未愈就未愈,为什么要说躺在龙床上?
痊愈了会回去就会回去,为什么要说不要来打扰?
第10章 他又上了龙床
院子里落了满地的叶,赵殷正差人将院子打扫干净,百忙之中看了一眼正坐在书案前的国师大人。
一连五日,国师大人都不曾上朝,被困在御书房不得出,却依旧气定神闲地坐在那里,一副批奏折的架势。
清晨的微光打在沈辞脸上,将瓷白的肌肤照得更加剔透,他取出一张白纸覆盖在原本练字的纸上,想了想,在上面写下一个“祭”字,他合上双眼。
良久,他提笔在“祭”字旁边又落下一个“是”字。
沈辞将笔搁下,看着纸上的字,轻轻笑了笑,远远望去,看不出他这细微的表情。
他方才是在问,祭天大典之前,他是否能顺利离开京都,而答案,是肯定的。
这倒是让他被困在宫中多日的阴郁稍稍淡去。
楚阆下了朝回来便看见沈辞坐在书案前不知在写什么,那模样却是十分专注认真。
沈辞察觉到有人靠近,余光瞥到那一抹明黄锦服,抬手就要去将那张纸藏起来,然而转念一想,伸出去的手又停下了。
楚阆也正好走到了他旁边,目光落在了纸上:“先生又在卜算了?”
沈辞点头。
“算的什么?”楚阆问他。
沈辞并未与楚阆对视,依旧看着那张纸:“臣在算祭天大典。”
楚阆看出来了,伸出一指点在了“是”字上:“先生,这个字何解?”
沈辞默了两秒,解释道:“臣在算祭天大典是否顺利举行,答案是‘是’。”
楚阆笑着将那张纸拿起来:“先生如此说,朕便放心了。”
沈辞没再搭话。
楚阆将纸放置一边,又看到下面被盖住的一张纸,这张纸上已经写了很多字,不过并不是什么卜算,也不是和朝局有关的东西,而是一张练字的纸。
楚阆失笑,沈辞竟然没有谋划些什么,不过也是,以沈辞的性格,即便谋划什么也不可能写在纸上,更不可能让他看见。
楚阆道:“先生的字写得愈发好看了,任谁拿出一副字帖出去卖,都能卖个好价钱。”
沈辞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陛下夸人的方式,十分独特。”
楚阆笑着,细细看了两遍纸上的字,而后提笔在其中一个字上圈了出来:“先生,从小您可不知道揪了朕多少个错字,如今倒是轮到朕来揪您的错了,不过先生倒是很少出错。”
沈辞看着那个错字,微愣。
楚阆绕到他身后,将笔递给沈辞,又握着沈辞的手重新写了一边那个字。
沈辞抿唇:“臣会写,只是一时走神…”
楚阆这个样子,像是幼时小皇帝不会写字,他手把手教他的样子。
沈辞微微挣开,他刚要走开,却被楚阆拉住了右手,那人将细长的毛笔在清水中洗干净,而后在他的掌心写起了方才那个错了的字。
沈辞手中被毛笔划的直痒痒,挣扎起来:“陛下…”
楚阆浅笑,拉着他的手不让他乱动,接着写,一边还说着:“先生抓朕的错字时,也是这般教训朕的,还罚朕抄了一百遍。”
沈辞的手被他按着动不了,身子微微颤了起来:“陛下!”
楚阆在他掌心落下最后一笔,看着沈辞羞红了脸的模样,心情大好。
沈辞的手还是没能抽回来,他微微瞪着楚阆:“臣是罚过陛下边一百遍,却并未…并未在您的掌心写字…”
楚阆眼眸含笑,沈辞不仅白皙的脸上被红霞晕染,耳垂也红了一片,他抬起手中的毛笔,在沈辞的耳垂上轻轻划了两下。
沈辞顿时像炸了毛的小兽,一把握住楚阆的手:“放肆!”
楚阆看着他:“嗯?”
沈辞经他提醒,才发觉不妥,连忙道:“是臣一时失言,陛下恕罪。”
楚阆应了一声,放下了手中的毛笔,沈辞看着那毛笔离开楚阆的手,才将悬着的心放下。
他轻轻松了一口气,却又感觉到楚阆的手握着他的手在掌心写过字的地方揉了揉,仿佛要揉掉那份痒意,却令沈辞又加深了方才的感觉,趁着小皇帝松懈,连忙将手抽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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