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原来,是他错得太彻底,他从不信沈辞,可到头来,沈辞才是他最该信的人。
楚阆忽的想起沈辞总是望向天际的神情,那是对自由的向往,那是想离开京都这座牢笼的希冀。
是他将沈辞困在京都,折断羽翼,带上锁链,锁了他一辈子,重来一世又锁了他近一个月,他千方百计的玩弄,将沈辞弄得遍体鳞伤。
可他的先生,百般迁就,从不逾矩,所有的苦楚皆一人承担,那宽大的国师袍下隐藏的削瘦身姿,心中可是千疮百孔?
楚阆握紧了拳头,指甲嵌进肉里流了血也不知道。
他闭了闭眼,看着林禹:“好,很好,朕也有件事要告诉你,普照寺唤醒你生的希望的人,并非先生,是白笙。”
林禹猛地睁眼:“不可能!”
他有些疯魔地望向楚阆:“你在骗我,你想让我崩溃是不是?哈哈哈哈…”
楚阆无力地摇了摇头:“先生曾在普照寺住过一段时间,与你去普照寺的时间相吻合,可那段时间白笙也在普照寺,而后你调查此事,只知道先生,却不识白笙,朕只能说这个巧合实在是太巧了,偏偏白笙和先生长得像又也是父母双亡,你认错也是情理之中。”
林禹满含恨意:“你!所以你就把白笙找到,设计让我买下他,你知道我…我…”
他会凌/辱白笙…
楚阆挥了挥手,让人将他带了下去。
一旁的顾清看着这一番变故也十分震惊,只是他见楚阆脸色惨白,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顾不得自己震惊,刚要去扶他。
楚阆闭上眼,猛地吐了一大口鲜血。
“陛下!!!”
第34章 该去哪里寻先生?
莫棋看着马车里多出来的一个人, 和棠梨面面相觑。
拦他们马车的正是白笙,白笙与沈辞长得也确实如传闻所言,有六七分相似, 但气质却是截然不同。
沈辞知道他或许是楚阆的人,但目光落到白笙脖颈间的红痕,他便忍不下心放任他自生自灭。
让白笙无法通风报信的方式有很多,但舍弃白笙他于心难安。
最终还是让白笙上了马车,四人出了京都的城门。
白笙不敢乱看, 只能低着头怯怯地问:“沈大人…”
沈辞淡淡道:“此去山高水长,再也没有什么国师沈辞了。”
白笙应了一声,又道:“沈…先生?咱们这是要去哪里呢?”
沈辞看了他一眼, 问莫棋:“咱们去哪儿呢?”
莫棋想了想,认真道:“不如和我去桐阳关当乞丐吧?”
棠梨白了他一眼:“你让我家主子去当乞丐?那我们怎么办?”
莫棋笑道:“小乞丐。”
沈辞无奈:“去祈川吧。”
莫棋不过是开玩笑,他本就是下山来玩的,去哪里都一样, 棠梨也自然没有意见。
沈辞对莫棋道:“咱们每到一个城镇,不走官道也不走小道,就走那种…当地人才知道的小路。”
莫棋明白他的意思:“行啊, 和当地人打成一片, 这个我熟, 我来,保管让你知道一个城镇的所有小路!”
沈辞交代完, 问白笙:“林禹将你买回去,究竟是为了什么?”
此事他一直不得解,林禹为什么要买一个和他想得如此相像的白笙。
白笙抬手下意识去挡脖颈上的红痕:“因为…琰王殿下喜欢沈…先生。”
沈辞:“?”
莫棋在一旁跳起来:“你看吧,我就说那个琰王不安好心!”
沈辞奇怪:“我与林禹并无交集,怎会如此?”
白笙低头, 他被特地送到林禹面前时他还在窃喜,普照寺和他一样命运凄惨的人竟然就是琰王殿下,也不知道琰王殿下还记不记得他了?
可结果,琰王殿下心有所属,且将他当做了那人的替身。
白笙想到此不由得望向沈辞。
沈先生确实长得很好看,传言说他倾国倾城,整个京都无人能在容貌上比过他,如今一见所言非虚。
而他只是同沈先生有六七分相似罢了。
马车紧赶慢赶走了一日,快日落时终于到了瞭城,此处离京都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楚阆发现他离开必定派人追来,沈辞花了一日的时间特地做了一些绕路和混淆视听的痕迹。
离京都不远的几个城镇够楚阆搜一阵的了。
四人终于下了马车,棠梨是坐得腿都软了,扶着沈辞下去,迎面便是一家客栈。
四人落座。
“听说今日是京都举办祭天大典的日子,一年一度,场面一定很热闹。”
“这雪下得这么大,明年肯定是个好年。”
“说起来,咱们这个国师,也不知道到底好不好。你说他坏吧,他年年祈福,咱们自从打完仗年年日子都过得不错,你说他好吧,他又是个佞臣,皇帝都得听他的。”
“嗐,是好是坏跟咱们又有什么关系呢?咱们老百姓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京都的事情还没有这么快传出来,百姓们还都以为祭天大典如期举行呢。
沈辞在一旁落座,莫棋也大大咧咧地坐下,喊了小二先要了一壶酒。
棠梨是奴婢,没有上桌吃饭的习惯,便站在了沈辞旁边。
而白笙…他本就是小倌,而后被林禹买入王府,但大概也是当个玩物对待,故而也是站在了沈辞旁边,等着伺候。
沈辞看了两人一眼,给自己倒了杯水:“坐下吧,我说过了,出了京都便没有国师沈辞,我如今不过一介布衣,你们和我是一样的。”
棠梨和白笙对视了一眼,颇为犹豫。
莫棋道:“啊呀,坐吧坐吧,都已经出来了,以后大家就都是朋友了,别管那些繁文缛节了,沈大人在没去京都之前也不过是个农村里的普通孩子。”
棠梨笑了笑,这才坐下。
白笙坐下后有些局促,给沈辞添了杯水。
沈辞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莫棋道:“明儿就是腊月初八了,咱们是接着走还是就在这里?”
沈辞点了点桌子,道:“继续走吧,这里离京都还不是太远,若是被楚阆追过来得不偿失。”
“好。”
.
京都,皇宫。
孤鹜宫内的龙涎香换成了药香,满室苦涩的药味在空中蔓延,顾清站在一边担忧地望着床榻上的人。
那轻纱帷幔遮住的是一身明黄中衣的大楚天子,那人面色苍白躺在床榻上,一旁赵殷仔细地喂着药,却没有多少能灌进去。
太医无奈地摇了摇头,对顾清道:“陛下一直不肯喝药,这一碗药下去根本没多少喝进去,你说这病怎么好的起来啊?”
顾清叹了一声:“陛下这究竟是什么病?”
太医道:“气急攻心,乃是心病。”
顾清:“如何才能醒来?”
太医摇头:“不清楚,只是若是不喝药,臣只能试试施针将陛下强硬唤醒,然后再喂药了。”
顾清看了一眼昏死过去还皱着眉的楚阆,对太医道:“施针吧。”
太医应了一声,拿出药箱的银针替楚阆施针。
楚阆困在梦里醒不过来,他在梦里一遍又一遍射杀沈辞,看着沈辞在祭台上倒下,看着鲜血流满整个祭台,就连他的手上也满是鲜血,入目是一片红。
这样重复了许多次,终于有一次,那一片鲜红被什么东西抹开,他看见沈辞着一身白衣,站在血泊之中,白色的国师袍被鲜血浸泡,沈辞的手上、脸上,显得他整个人妖冶至极。
他站在祭台上,远远地望着楚阆,眼中波澜不惊。
他看了楚阆许久,才忽的笑了。
那笑容中没有怨恨,只有释然。
楚阆望着沈辞眼睛一眨不眨,生怕下一秒沈辞就会消失,或是依旧倒在祭台上,从此再也不会醒来。
他看着这样的沈辞,像是挣脱牢笼与锁链的雀鸟,将归于长空。
可是沈辞…好像已经离开他了,离开京都,再也找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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