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鼻子一甩手中拂尘,细眼一翻,像要发难,葛威连忙躬身回礼:“师弟向来口不择言,道兄勿怪。恕在下眼生,无缘识荆,不知道兄是青云观哪位真人座下弟子?”
那道士冷哼一声,神色倨傲:“敝师冲凌真人。”
沈墟眉心微动,他曾听师父说起过此人。
青云观如今乃天下第一道门,观中七真人各个德高望重,虚怀若谷,合力执正道之牛耳。七真人中有人长于道法造诣,有人致力传教度人,也有人醉心云游寻真。而要论剑术,则首推冲凌。冲凌真人本人剑术卓群,开一代道门武学不说,门下三名弟子也均是武林同辈中出类拔萃的佼佼者,这些年来,冲凌三子于江湖上除暴安良,也算赫赫有名。
葛威与秦霸相视一眼,皆暗自心惊。
葛威观此道人音容相貌,身材细小,颏下有短须,应是冲凌三子中最年长者,当下对号入座,抱拳赔礼:“原来是申青玄申道兄,多有冒犯,失敬失敬。”
申青玄见对方听过自身名号,面色稍霁,并二指指向洞穴,问:“那魔头当真在此洞中?”
“千真万确。”秦霸拍着胸脯保证,“在那俊俏的小帮手回来之前,我曾偷摸进洞,亲眼瞧见魔头躺在石床上,人事不省。”
申青玄侧目:“他既人事不省,你何不趁机下手?”
“我单枪匹马,怕魔头使诈。”秦霸说。
“所以唤了我同来。”葛威接道。
秦霸:“两个人,胜算大些。”
葛威:“眼下申道长也赶到,三对一,可说是必胜了。”
秦霸连连点头:“我二人素来仰慕冲凌三子江湖威名,今日终得一见,此生无憾。”
葛威诺诺称是:“是是是,今日道长与魔头一战,为武林除害,我师兄弟必当竭尽全力从旁掠阵,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申青玄竟就这样被稀里糊涂推到阵前。
作者有话要说:净瞎说些大实话!@秦霸
第8章
申青玄本也就没指望这两个活宝,他艺高人胆大,当下将拂尘插入后颈,拔了剑,一个翻身纵至洞口,冲沈墟叫嚣起来:“贫道今日要替天行道手刃恶贼,无知小儿速速避开!”
沈墟没动,剑尖指地,回道:“我答应了他,要护他三日周全,明日你再来。”
“明日复明日,怎能听你在这儿信口雌黄宕延良机?”申青玄只道沈墟是在此护法的魔教教众,与凤隐同是一丘之貉,死不足惜,当下挺剑直刺,“恶贼看招!”
沈墟早就暗运生息诀,听声辨位,竖剑格挡。
“铛”的一声,申青玄荡开,当空回身,刷刷刷又是连刺三剑,剑剑瞄准要害,势道奇劲,重若千钧,激得风声虎虎。
沈墟挥剑招架,拆得三招,虎口就被剑上劲力震得撕裂,蹙了蹙眉尖。
申青玄大喝一声:“恶贼有点小把式!再来!”
顷刻间剑光如电,铺天盖地。
沈墟凝神抵御。
申青玄看他坚守原地,也不如何动作,只是剑来则挡,剑去则收,招式简朴利落,苍然有古意。如此不闪不避,只守不攻,颇有大家风范,倒反显得自己咄咄相逼,气量狭窄,当下不悦,催劲急攻:“哪里来的悖逆狂徒!再不出招,仔细性命!”
说着双臂张开,高纵余丈,倒身下削。
这招“玄鹤亮翅”乃青云观上乘武功,居高临下,伺机变动,一招暗含后招无穷,随你从何方位抢出,都免不了当头一削。
沈墟听准长剑来势,左手举起,却以剑鞘相迎。
只听“唰”的一声,长剑不偏不倚,正好插入了剑鞘!
“嚯!好小子厉害!”
“了不起,当真了不起!”
这一下以鞘就剑,间不容发,偏一分晚一瞬都是长剑贯脑的死地,这般绝处逢生,引得葛威秦霸惊呼喝彩。
看家绝技转眼就被破了,连兵器也被夺去,申青玄恚怒不已,心想本道行走江湖多年,怎能就此败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魔教教徒手上?一个筋斗,空手猱身而上,施展十八式小擒拿手,欲夺回佩剑。
沈墟不喜与人近身缠斗,横剑一挥,将人逼开,嘴唇一动正欲开口说话,背后哗啦啦一阵铁索抖擞声。
“好小子来试试大爷的狼牙流星锤!”
葛威按捺不住出手来斗。
他的流星锤以纯铁铸成,单锤重八斤,配有尖锐无比的狼牙刺,抡舞起来忽长忽短,遮前蔽后,缠砸并用,活有劈山之势。
耳听疾风已在脑后,锤能破盾,区区长剑怎可相抵?
而此时申青玄又欺身抢在跟前,掌风凌厉,直击面门。
前后夹击之下,沈墟当机立断,脚尖轻轻一推,身子后仰,仰至极致,燕子穿帘般贴地掠出。
这一招,非身段极度柔韧者不能做出。流星锤紧贴着鼻梁平滑而过,去势不减,卷起的风刃割在脸上如有实质,激得汗毛直竖。
“嘿!好小子属泥鳅的!”葛威目露赞叹,余光瞥见对面,惊呼出声,“道兄当心!”
流星锤威力无穷,既已挥出,一击不中,也绝无回转的可能,于是“砰”地一声,砸在对面来不及避让的申青玄胸口。
申青玄被砸得连退数步,面色涨如猪肝,“哇”地喷出一口血来,指着葛威就破口大骂:“你的锤长不长眼?”
葛威黑脸一红,也不肯担了这误伤的责任,辩道:“锤要长眼,岂不就成了精?道长还是多费心顾着自个儿的剑吧,管人家锤子长不长眼!”
申青玄怒不可遏,气得又吐了口血,索性提气跳出战圈,打坐疗伤。
葛威左右穿梭,巧收快放,将手中流星锤舞成了一张严密的网,沈墟施展轻功,于空隙间听声挪跃,遇风趋避。流星锤追在他身后,撵不上够不着,他全心躲避,也无余力还击,一时间难分伯仲。
秦霸在旁抱臂观战,掌心里捏着几只三棱镖,盯着沈墟飘忽来去的身形,伺机偷袭,一来二去,便瞧出沈墟目光有异。
常人比武交手,为预判后招,眼睛总盯着对手的手脚姿势,沈墟的眼睛却总是空洞洞地盯住身前半尺,一瞬不瞬,眨也不眨,实在大不寻常。
正自疑惑,脑中立时闪过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他高声提醒:“哥哥,这小子原是个瞎子!”
“放你娘的狗臭屁!你见过这般灵活的瞎子?”葛威久战不胜,火气渐胜。
秦霸一拍大腿:“嗐,你要不信,就用那招四面楚歌试他一试!”
“好,我就听你一回!”
葛威收了铁索,不知拨动了什么机括,两只流星锤再飞出时,就发出令人难以忍受的喧噪。这声音古怪,洪亮如撞钟,如锻铁,尖利如破音喇叭。
沈墟自运起生息诀,听力就远胜旁人十倍,这陡然而起的喧声炸在耳里便如万马奔腾,一下子震得他耳膜几欲碎裂,胸口一阵恶烦,内力激荡,身形凝滞。
那铁索就在此刻趁虚而入,流星锤犹如长眼,于空中绕了个半圈,直打背心。
这一招声东击西奏得奇效,沈墟被击飞出去,跌在洞口。
“竟真是个瞎的!”
一试之下,三人尽皆骇然。
这其中当属申青玄震动最大,他半世英名,一身武学,竟败在一个瞎了眼的无名之辈手上,气极反笑,问:“足下功夫了得,不知师从何人?”
沈墟拄剑爬起,几个踉跄后方才站稳,一手揩了唇边血渍,淡声道:“此乃剑阁清净崖,外人不得擅闯。”
申青玄神色奇异,上下打量眼前的年轻人:“怎么,你是剑阁弟子?”
沈墟侧转身子,无形中又掩住洞穴。
“剑阁弟子何以维护这无恶不作的魔头?”申青玄怫然不悦,铁青着脸,阴阳怪气,“难不成剑阁表面上不问世事,私底下却与魔教暗通曲款?”
“我不知他是谁。”沈墟道,“只是我允诺过要护他三日周全,我当守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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