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隐见机,顺手抄过手边玉骨扇,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挡,却听铮然脆响,扇骨上赫然扎着一根青凌凌的银针!其势道之劲,直可削铁断玉,可见所使之人内力之强!
而游无双趁着这一记偷袭争取到的时间,人已往后掠出数丈,眼看他张开双臂就要使出轻功逃之夭夭,两件兵器齐发而至,噗嗤两声,同时自他后背没入,穿透胸膛——一件,是燕浮的穿帘飞刀,一件,是龙遽的龙骨钺。
“飞燕游龙”四大长老,并非浪得虚名。
游无双瞪着一双眼睛缓缓转身,喉咙里咯咯作响,却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咚”的一响,倒地毙命。
至此,哪怕是再愚笨的人,也瞧出来了,凤尊主今日种种行径,对外是要惩恶立威,对内是要争权夺势。圣教内部尔虞我诈,并不安定。
各门派首领见状,不禁蠢蠢欲动,心思活泛起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不如趁它乱,要它命?只可惜,万象寺与青云观的前辈耆宿此次并未前来,三大世家一个个都已元气大伤,眼下实在无人领头。但只要魔教内耗不断,或许还可从长计议。瞧凤隐这般大刀阔斧雷霆万钧,这次魔教内部因权利更迭而带来的动荡恐怕不能持久,眼下只盼着那什么圣姑能挺得长久一些。
众人正这般想着,有目力极佳者猛地瞧见不远处的天池山半尺峰头,正有一黑一青两道人影飘忽来去,隐约还有剑气纵横,失声惊呼:“快瞧,那是什么?”
“哎哟,那不是刚才点燃圣火的女人吗?”楚宝儿眯着眼睛嘟囔,“另一个青衣人,我瞧他身影,怎么也有点眼熟?”
不止他,许多人也瞧出那道黑影就是圣姑。
圣姑有难,圣教自不能坐视不理。
凤隐举目远眺,半晌才道:“各位,敝教现有要事处理,本尊先走一步。”
说完,迎风而起,袍袖飒飒,缩地成寸,转眼间就已不知去向,徒留众人面面相觑。
“娘……”楚宝儿有点愣,“眼下怎么办?”
“走,我们也去看看。”楚惊寒废话不多,拎起儿子后领,就朝半尺峰发足狂奔。
既有落霞山庄打头,余下各门派中的轻功佼佼者也都不甘落后,提气追去。
第80章
天池山半尺峰,山峰笔直如尺,下临深渊,峰顶终年云雾缭绕,罡风猛烈,便是飞鸟猛禽也难以在峰顶驻足。
众人寻道而上,山路崎岖陡峭,不知尽头,有些地方光溜溜的寸草不生,山壁几乎笔直上下,根本无路可走,各门派中的武功平平者不禁望而却步,毕竟看热闹是好,可若为了凑热闹失足跌下悬崖丢了命可是大大不美。如此天险横亘,最后能顺利到达峰顶者寥寥无几。
楚宝儿托他娘的福,安心当个废柴包袱,不费吹灰之力就被拎了上来,脚跟刚一着地,就差点被吓了个屁股蹲儿。
但见他们所站立的地方,是块圆润平坦但小得只能站下十人左右的山石,山石四下里皆悬崖,险伶伶虚弱凭依,唯独前方有道宽不逾尺的石梁,石梁直直深入云雾之中,与天池山主峰上的奈何宫相连,石梁底下便是幽幽深谷。
“我算是知道此峰为何名为半尺了。”楚宝儿讷讷道,“那石梁可不就只有半尺么?”
半尺,哪怕只一人站上去,也转折不便,何况两人相斗施展拳脚?
可铮铮声不绝于耳,石梁上确实有两人斗得正急。
各人凝神观战,只见云雾中,一青一黑两道人影正在急剧旋转,二人倏分倏合,跳跃激荡,双剑相撞发出密集如串珠的玎玎之声,激斗之酣,山崖之险,当真是匪夷所思,世所罕见。
“也不知是哪位前辈高人在此地与司空逐凤生死相搏。”赫连春行低声嘀咕。
“那人也是大家的老熟人了。”身旁突然传来懒懒微哂。
赫连春行一惊,扭头就对上凤隐一张俊美近妖的脸,嘴角不自然地颤了颤,似乎是想扯出恭维的笑容,但没能成功,讪讪地刮了刮鼻子:“凤尊主说先行一步,怎么也在这里?”
凤隐挑眉:“本尊不在这里,难道去石梁上找死?”
说得不错。照那石梁上两人不死不休的打法,此时过去,不管是相劝还是相助,都是找死。
赫连春行默然。
旁边扶摇门门主西门昼逮住机会,大献殷勤:“看圣尊俨然成竹在胸,圣姑此战必定大获全胜!”
凤隐摇摇头:“倒也未必。”
“……”西门昼一拍马屁就拍在了马蹄上,连忙往回找补:“圣尊过谦了,我看圣姑与那青衣人势均力敌不分上下,且圣姑一剑刺出余劲绵长,显然内力深厚数倍于对方,时间一长,自然占尽上风。”
“哦,是吗?”凤隐冷笑。
看反应,这马屁还是没拍对地方。西门昼,愁。难道要反着拍?
楚惊寒的目光自始至终都黏在石梁上相斗二人的身上,闻言反驳道:“西门门主此言差矣,那位青衣人的内力并不逊色于司空逐凤,他的剑招之所以看起来不如司空逐凤稳健厚重,或许是因为他已料到此战必定难胜,这才另辟蹊径,舍力求快,想兵行险着,出奇制胜。”
赫连春行挠挠短髯:“不错,一快打三慢,此言非虚。难得的是,劲敌当前,此人心境平和,竟能做到快而不乱,有条不紊,吐息节奏自成一派,想来是一位跻身宗师级的剑道高手。凤尊主说这位青衣人是我们大家伙的老熟人了,恕老夫愚昧,真真是猜不透。”
“我心中倒是有一位人选,不知对不对。”楚惊寒细眉微蹙,“但短短数月,他的武功竟突飞猛进至此,实在教人难以置信。”
凤隐展颜:“突破至上武道何其难也?一旦参悟个中玄机,坐地飞升何其易也?”
楚惊寒愣了愣,轻叹:“原来如此,武道机缘,皆是定数,可遇不可求。”
几人闲聊之际,楚宝儿忽地一拍手,莫名激动:“啊!我我我我刚瞧见啦!那青衣人是,是沈墟!”
劲风扑面,锋利如刀,漫天剑光如流星飘絮,变幻无定。
高手过招,只要有一息走岔,一招行错,等待他的都会是横尸毙命。
胸腔内,心脏怦怦跳动,浑身的血液都因兴奋而鼓舞沸腾,头脑却是清醒的,前所未有的清醒,手也是稳的,稳如磐石。五感通透,灵台澄澈,丹田聚起的内力源源不断,一切都在绝佳的状态,有那么一瞬间,沈墟甚至享受起这种旗鼓相当悬念重重的对决。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苍白的唇边隐隐浮现笑意,他是个天生的剑客。
长剑上撩,下削,左刺,右掠,配合夭矫轻功,剑影无处不在。
司空逐凤陡然惊觉,这小子的速度又快了一倍!他在适应,并且在适应中不断摸索不断突破!
心口泛起凉意,她一生阅人无数,除了那个挨千刀的,还从未见过这等武学奇才!哪怕是凤隐,她那不惜逆天改命也要强行习武的痴儿,已算得上天赋异禀万中挑一,但论根骨悟性,还无法与眼前这个年轻人相比。
剑阁,又是剑阁!
这该死的剑阁天才辈出,就是她司空逐凤的克星!
她足尖往回收起,突然轻飘飘一剑刺了出去。
这一剑,剑式已变。
凤隐的面色也变了。
“来了。”他瞳孔紧缩,袖中的拳头也蓦然攥起。
即使是西门昼之流,也明显感觉到司空逐凤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大大不同。若说方才她的剑气和杀气,狠戾得就像是气势汹汹的乌云,直欲毁天灭地,那么这一剑刺出,忽然间乌云散去,日光倾泻,洋洋洒洒,流金铄石。
“好!好剑法!”就连向来沉稳的楚惊寒也不禁高声喝彩。
楚宝儿则轻轻咦了一声。
奇怪的是,司空逐凤的剑长驱直入,迎面而来,沈墟却不加退避,他也轻飘飘刺出一剑,剑尖抵着剑尖,两人沿着石梁相对疾奔。
“玎”的一声,剑尖交击。
“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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