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
不欺剑中宫直进,势如破竹。
凤隐的夺情自手中飞出,正面迎击。
两剑相撞。如龙啸凤唳,清脆激昂!
凤隐双手抱圆,以气御剑,他袍袖鼓荡,周身骤然焕发出无穷无尽的气劲,脚下轻移,真气竟能幻化成肉眼可见的金色光影,凤凰翎羽般重重绽放,无数根翎羽凝成尖锐的利器,停在半空中,齐齐指向沈墟。
群雄悚然动容,这一根根翎羽,其实是一重重真气,这玉尽欢不光能将真气外化,甚至能随心所欲将其凝化成型。不但能凝化成型,还能肆意改变速度与方向!真正是杀人于无息!这份内力,着实出神入化,不可思议!
“这,这是,涅槃神功!”有内行人失声惊呼,“他,他是魔尊凤隐!”
凤隐唇边隐现冷笑。
下一瞬,漫天的金色翎羽齐齐下坠,轰声不绝于耳,如星驰电走,雷霆万钧!校场上铺就的坚硬黑砖与强悍的真气碰撞,悉数被炸成飞瓦碎屑,向四周迸溅。
只听场上惨叫声不绝,许多来不及躲避或运气抵抗的人被尖锐的碎石砸中或划伤,登时鲜血长流,抱头鼠窜。
整个逐鹿校场几乎被炸成筛子,唯有沈墟周围幸免于难,凤隐缩地成寸,眨眼间飞身而来,握住夺情,挥剑下劈。
沈墟横剑抵挡,皎洁剑身映出他清冷如水的双眸。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凤隐猛斫一下,又一下,连斫三下,皆用了十成内力。
随便换个人来,不免剑断人亡。
沈墟虎口被震得破裂,硬生生扛住,不退分毫,咬牙飞起一脚,直往凤隐胸口踹去。
他这一脚,也用上了十成内力,
随便换个人来,胸骨碎裂转眼暴毙。
凤隐生受了,单手掰住他的后脚跟,使劲一旋,沈墟整个人不得不跟着旋转数圈,双脚轮踢,飘身至场上青铜柱,猛地反蹬,又挺剑刺来,颇有不死不休之意。
凤隐没躲。定定地望着他。
沈墟心念一动,去势顿减。
但已是不及,不欺轻轻划破衣衫,送入凤隐胸口。只一点剑尖,沈墟大骇,面色陡变。
司空逐凤原本冷眼旁观,此时平地怒喝:“凤隐!我看你是鬼迷心窍!”
凤隐眯起双眼,面色轮换,阴晴不定,眼里聚起浓重的阴翳:“你真要杀我?”
这句话理应是问句,但他这般平淡地说出来,就像是私下里已经确认。
沈墟眉心蹙起。
刹那间,诸般往事浮上心头,玉尽欢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他为他挡了摘星手,他与他纸上论剑,琉璃莲花灯,荷塘凤求凰,真真假假,如梦如幻。他的手渐渐离了剑柄,怔怔后退。
而后,他心间一凉。
起初,他以为是他心灰意冷而遍体生寒,这寒意从心间生,席卷了四肢百骸,炎炎夏日冻得人牙齿打颤。过得几息,他才恍然,原是他心上插进来一把剑,一把真的剑。这把剑太冷,冷得就如他的主人。
天池圣教,睚眦必报。
此言非虚。
喉头一腥,热意涌出,点点猩红滴落衣襟,如绿枝枝头绽开红花。花儿迎风怒放,很快连成一片,盖过绿意,触目惊心。
沈墟扯出一个苍白的笑,现在他不光感觉到心冷,还感觉心很痛,痛得他言语破碎,无法说出完整的句子:“我以为,以为……”
我们起码是朋友。
可笑。
可笑至极。
作者有话要说:凤狗,我也救不了你,自求多福吧!
第67章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悬镜峰顶,经纶院中,朗朗读书声催人欲睡。
院门外,七岁的沈墟跟大不了他几岁的常洵和殷霓一起被罚扎马步。
起因是,常洵与师叔门下弟子打架,殷霓帮忙,沈墟从旁丢石子,把人打得满头包,惹得风不及吹胡子瞪眼好不生气。
完了一起被罚,常洵怪沈墟下手太重,什么丢石子?明明扔的是他妈的砖头!
殷霓护着沈墟,说孩子小不懂事。
常洵心有不悦,说沈墟人小心黑,长大了绝对不是什么好鸟,不知要拖累多少人。
殷霓就跟他拌起嘴来。
于是扎马步的时长又从上午延至下午。
这本是小时候一件平平无奇的小事,那日沈墟受完罚回房就发起了高烧,后续的记忆就变得模糊起来。
此时昏昏沉沉中,头痛欲裂,情状倒与那次生病有几分相似,一样的难受,一样的胸口憋闷。
忽然,唇上一片濡湿,他猛地一惊,记起那次生病,也有人这般用湿毛巾沾了水,给他拭唇擦身,他一直以为那人是霓师姐。
如今想来,那人力道那般大,擦得他嘴巴都要破了,断断不是一向待他温柔的殷霓。
霎时间,常洵四肢缺了仨的惨相浮现在脑海。
沈墟腹中一阵翻江倒海,苦味蔓延,蓦地翻身,呕吐不止。
“啧,好不容易喂进去的药。”耳中送进缥缈失真的嗓音,有人一下一下轻抚他背脊。
他挣扎着想撩起眼皮,眼皮却重若千钧,背上的手掌似有抚慰人心的魔力,眨眼间他就又被梦魇拖入混沌的黑暗。
黑暗的夜。
天池百里碑,奈何宫。
烛火辉煌,彻夜不息。
谁都不知,奈何宫的地底下,还有一个早些年刚挖出来的地宫。
“圣姑已起了疑心,正在四处找寻沈少侠的尸身。”苍冥常年没有表情的脸上难得地现出一点担忧,“尊主,不若将沈少侠交给属下,属下将他另行安置……”
凤隐抬手,制止他继续往下说,垂下眼帘,一下一下,漫不经心地梳理着腿上沉睡之人的乌发:“你能将他安置在何处?她如今软禁了武林各门派的掌门和骨干,又对沈墟下了江湖追杀令,如今除了我身边,他哪儿也去不了。”
说到此处,他指尖微顿,倏地展露森然锋利的微笑,像个灵机一动想到了什么坏主意的恶劣顽童,玩味道:“奇怪,以前我怎么从未想到此节?”
苍冥心感不妙:“什么?”
“你说,他醒来后,我要是整日灌他迷汤将养着他,让他不得不乖乖待在此处,陪着我,他会如何?”凤隐歪着头,似乎在认真考虑这个想法,想了一阵,若有所思地笑了,“哈,那样他就要气疯了。”
不光会气疯,还会再捅你一剑。
苍冥觉得沈少侠再不醒,他家尊主就要精神失常了。不对,他家尊主本来精神就不大正常,眼下已经在变态的路上越走越远了!
苍冥忧心忡忡,满脑子都是“要是被圣姑发现沈墟藏在奈何宫而他知情不报,他是要横着死还是竖着死”的问题,只听他家尊主幽幽叹了口气:“唉,还是生气的墟墟有趣,这般成天昏睡,除了听话些,百无一用。”
苍冥惊了,现在重要的是这个么?不是,不对劲,你指望他能有什么用?嗯?
百里碑黑风牢。
牢内光线昏暗,腐烂的稻草气息和浑浊潮湿的血腥气充斥鼻间,压低了的咳嗽声中,夹杂着小声议论。
“这饭吃不得,里面定是掺了化功散一类的毒物!”西门昼面色灰败,忿忿地踢一脚身边瓷盆里的粗陋饭菜,“否则为何这许多日过去,我一身功力,竟无论如何也施展不出?邪门!”
“掺了药又如何?”赫连春行有气无力道,“他们每两日才送这么一顿饭,要想活命,不被饿死,不吃也得吃。”
“眼下可如何是好?”
西门昼环顾一周,眼看大家伙儿全都饿得面黄肌瘦,不禁抚膺长叹,同时忧心如焚,群龙不可一日无首,他扶摇门本就日渐衰落,此番连门主都被魔教掳了去,那些门徒弟子们恐怕跑的跑,散的散,再也凝聚不起来了。
“司空逐凤将我们软禁于此,不过是想以此要挟各门各派臣服魔教。”冲云子道心稳固,处变不惊,阖目表态,“贫道与冲凌师弟一样,就是死,也不服那黑鸦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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