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思洵武功不怎样, 头脑却当得起天资卓越四个字。
这样一来, 似乎都说通了,但是叶霄总觉得还有什么地方存在遗漏,他拧眉思索之际,眼前忽然多了一根细笔,顺着笔看去,只见赵思洵微笑地看着他。
赵思洵道:“我虽长相绝色,但较之女子依旧多了一份英气,未免漏出马脚,容貌得修饰一下,让五官变得柔和一些,只是镜子不够清晰,自己画不好,所以还请叶宫主代劳。”他见叶霄下意识地想拒绝,便又接了一句,“当做赔礼道歉。”
原来在这里等着,就说凭夷山王的为人,怎么看也不会那么轻易揭过此事!
叶霄沉默片刻,然后反问:“夷山王觉得我会?”
赵思洵纳闷道:“观叶宫主也二十好几的人了,莫不是没给女子画过眉?”
叶霄冷淡道:“我未成亲。”
“那……”
“更无侍妾。”
“哦……红颜知己呢?”
“没有。”
回答的如此干脆,赵思洵心说这也太洁身自好了吧。
他的眼神不由地怪异起来,难道是有什么毛病?堂堂一宫之主,身边该是美女如云才是。
当他的目光忍不住往叶霄的某个地方看去时,刹那间,一股冰寒之气无端而起,令赵思洵浑身一抖,再一看,只见叶大宗师的眼神冷得跟天山上万年的积雪一样。
赵思洵瞬间怂了,他清了清嗓子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安心了。”
叶霄眉梢未动,神色凉凉。
赵思洵别的没有,脸皮厚度宗师难及,顶着这样寂灭的眼神也能笑得灿烂如花,双手一拍,很是高兴道:“原本我还在苦恼,要是扮成女孩子,跟叶宫主走在一起该如何解释关系,一男一女嘛,最常见的就是夫妻,情侣。若是有嫂夫人,却不好这样了,可叶宫主既然是单身……”
他将细笔直接塞到了叶霄的手里,撒娇道:“霄郎,就不要见外了,画得不好,人家也不会怪你。”
这娇滴滴的声音,让叶霄全身为之一震,差点将手里的笔给扔了。
称呼他什么?
见叶霄全身僵硬,眉头皱得跟刀刻一般,那副见鬼的模样,让赵思洵简直笑得不行。
叶霄脸黑了,一把将笔放在桌上,“莫要玩笑。”
“不是玩笑,这男女之间总得亲密一些才不会令人怀疑,叶宫主,你得适应适应?”
叶霄觉得不是他听错了,就是这位夷山王疯了。
“来来来,叶宫主武功天下盖世,一招一剑收放自如,小小眉毛定然也是手到擒来。”赵思洵显然是玩心上瘾,扯住叶霄的袖子道,“十九说,除了眉以外,脸庞也得稍稍修饰,还有红唇,叶宫主,霄郎……”
叶宫主终于忍无可忍,连浮虚步都踏起来,身形一晃,瞬间出了屏风,只听到袖袍翻飞木窗子吱呀,赵思洵从屏风后探出头,屋内已经没人了。
他嘴角噙着恶劣的笑,“真是不经逗,都是大男人怕啥,脸皮这么薄,怎么跟我行走江湖?”他带着被愉悦的心情,坐回梳妆台前,重新对着镜子画自己的眉毛,一边画一边称赞,“这样一个绝代佳人,我自己看了都心动,竟然还逃,活该到现在都是单身。”
第二天,夷山王病了。
头天大雨,受了一点寒气,再加上旅途劳累,病魔乘虚而入,其实并不奇怪。
夷山王好歹是皇子,旁人眼里养尊处优,这一病就缠缠绵绵,整个人奄下来,不是坐就是躺,懒得见任何人。
只是当夜,本该昏昏沉沉躺在床上的赵思洵,此刻却睁大眼睛稀罕地瞧着面前的“夷山王”,不论是身形还是体格,就是头发的长度都与自己一模一样,然后他看到了脸,琢磨着道:“看起来一样,但总觉得不够好看。”
打扮成替身的护卫闻言抽了抽嘴角,难得开口道:“殿下,您的容貌属下实在难以模仿。”
若是便随画画就能装扮成任何人,这天下第一美人岂不是到处都是,赵思洵这张脸,得天独厚,完美无瑕,不是靠模仿就能复制出来的,虽然看起来相似,但终究多了匠气,少了浑然天成的美感。
当然,不仔细看也分辨不出,再加上“夷山王”病了,不常见于人,有高山和十九帮着打掩护,应当不会露陷。
只是聂冰不太明白,“殿下单独离开,是要前往何处,可需属下派人同行?”
赵思洵的武功不入流,于情于理他都不放心让其一个人走。
他是护卫统领,这替身也是他找来的,赵思洵便没有瞒着聂冰,回答:“不必,路上有高手保护,不会有危险的。”
“可是……”
“可是我也不想去,但这一趟我又必须走,不然父皇那里难以交代,天上掉馅饼容易,可权力还得自己去争取,这路上本就没什么太平一说。”赵思洵向来笑容满面的脸上,此刻带着近乎冷漠的平静。
聂冰心中一凌,不再多言,“是。”
“不到半月你应该能见到我了,虽然我不在,可这段时间使团中每个人一言一行,你还得多加关注。”
聂冰疑惑,“殿下是指……”
“南望在大庆有细作,自然大庆也一样,谁知道有没有混入使团中?”
赵思洵这么说,聂冰便明白了,抱拳道:“殿下放心,属下必暗中细查。”
“好,另外准备数名高手,十日之后让他们去接应我。”
聂冰听此便问:“敢问殿下,何处接应?”
“时机到了,高山会告诉你的。”
聂冰心中一凌,“是。”
“好,马备好了吗?”
“已经备好了。”
赵思洵接过十九和高山一人递过来的包袱,穿上护卫的衣服,趁着夜色随着聂冰走出黑暗中。
月黑风高,长坡之后,有一个人正站在三棵缠绕的树下闭眸抱剑,微风吹拂,白衣胜雪,发带飘扬,身姿挺拔而立,呼吸几近于无,仿若已就此入定。
这时,笃笃马蹄声由远及近,他轻轻抬眸望去,见一人背负着包袱,从山坡后骑马而出,很快,马蹄扬起,停在他的身前,脆声道:“叶宫主,久等了吧。”
叶霄看了他一身侍卫的打扮,眸中稍稍落定,似乎怕这位就此穿着女装出现在眼前。
“不久。”他回答。
赵思洵顿时笑容盛开,他看了看这三棵大树,提着包袱就走到了后面,“等我一下,我先换身衣服。”
叶霄:“……”他心中一叹,该来的还是来了。
若是无法劝说,叶霄一般不会再废口舌,听着细细索索抖开包袱的声音,哪怕有树遮挡看不清,他依旧转了一个身,背对着赵思洵,非礼勿视。
黑夜寂寥静谧,叶霄虽看不见,但是耳力极好,脱衣之时布料之间发出摩擦声,混杂着赵思洵的喘息依稀传过来,让他不自在地侧了侧脸,即使极力克制着不去想,但不知为何,叶霄脑海里依旧随着声响浮现出此刻少年的模样,赵思洵的皮肤白皙细腻,腰细腿长……
叶霄不由地捏了捏鼻梁,将目光对准了天上的月,可月儿弯弯,似少年笑起来的眉眼,天真中带着狡黠……
他手指下意识地用力,捏紧剑鞘,纹路膈得手掌细微的疼痛,才让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暂时离开。
正当叶霄觉得自己魔怔,想要走远些之时,突然身后传来一个震惊的声音,“我去!”
下一瞬,身影一晃,由不得多想,叶霄便出现在赵思洵的身边,“何事……”话说一半便已惊愕于原地,此刻赵思洵已经衣衫半褪,肌肤尽显,月光仿若将银辉洒在了上面,叶霄只觉得那肩头雪白好似发光。
刹那间,他脸一热,忙转过身去,眉头拧出深深的川字,声音却刻意地冷下来,“怎还没穿好?”
向来平淡无波的声音破天荒的带了一丝气急败坏,羞恼之意令他失了往日风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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