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说了两个字,就被傅希言捂住眼睛嘴巴,往屋里推。
莫翛然对女人的杀伤力,已经不需要更多人来证明了,傅希言一点都不想拿姐姐冒险。他盯着那人完全消失在街道,才松了口气。
傅夏清挣脱他的手:“刚才那人是谁?你在想什么?”
傅希言直接忽略了第一个问题:“我在算我在第几层,他又在第几层。”
傅夏清疑惑:“客栈只有两层。”
“他让我去,就是想让我去,这是第一层;他让我去,其实是知道我不会同意,故意说反话,这是第二层;他让我去,是知道我会以为他故意说反话,偏要反其道而行,所以还是想让我去,这是第三层;他知道我会想到第三层,所以又往上叠了一层,那就是第四层……啊,会不会还有第五层呢?”傅希言头疼地扶着窗棂,轻轻撞脑袋。
傅夏清听了半天,疑惑道:“说来说去,不就是去或不去吗?”
傅希言停下动作,愁苦地看着她:“那到底应该去还是不去?”
傅夏清问:“你想去吗?”
傅希言毫不犹豫地回答:“不想。”在攒够等级打BOSS之前,他一点都不想和莫翛然扯上关系。
傅夏清说:“那就不去?”
“我又怕有阴谋,让我后悔终身什么的。”傅希言看着月色,又开始思念裴元瑾。要是他在这,只要看到对方的眼神,摇摆的天平就能找到平衡,理直气壮地安定下来。
傅夏清幽幽叹气:“人生在世,哪有不后悔的?”
傅希言想了想,点头道:“也是,人的本质是贪婪。什么朱砂痣、白月光,可能两个都是错的,选了哪个都可能会后悔,不过因为没选,才没变成蚊子血、米饭粒。”
他突然觉得这个才是正确答案。
以莫翛然的为人,怎么可能给自己留下正确答案?要说正确,那只有“以上都不是”吧!两害相权取其轻,他自然选择留在亲人身边。
“你真棒!”
他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傅夏清的脸,然后对上了对方震惊的眼眸。
刚好她的丫鬟打水回来,就看到一个背对着她的登徒子正在轻薄小姐,顿时大叫一声,将水壶砸了过去。
傅希言反手去接,快要碰到水壶了才发现温度不对,忙抱着傅夏清往边上一躲。
铜水壶落地,盖飞水溅,一片狼藉。
丫鬟这才看清楚是他,脸色一变:“四,四公子?”
傅希言一边安抚傅夏清,一边微笑:“是,是公子。”
傅夏清没好气地瞪着自己的丫鬟:“你在府里待了多少年,连自己家的公子都认不出来?”
丫鬟小声辩解:“是四公子变化太大了。”
傅希言想,看来飞速减肥的恶果还有延后反应。他晃晃脑袋,从房间里出来,关门的刹那,突然一股凉意从背后窜起来的。
他站在房间门口,看着空荡荡的走廊,耳畔回响着丫鬟说“四公子变化太大了”的声音,眼前浮现自己刚刚与莫翛然重逢的画面——
两人一个瘦身,一个换脸,都不是之前的形象,偏偏连个认识的过程都没有。自己如何一眼就认出对方是莫翛然的?
因为与自己相似的脸。
或者说,莫翛然用那张脸就是为了让自己认出来?
可那真的是莫翛然的脸吗?
傅希言感觉凉意缓缓从背脊蔓延到周身。他刚刚还在疑惑莫翛然的来意,在去与不去哪个是更大陷阱中徘徊,如今回想起来,也许莫翛然出现的本身就是一个陷阱。
而自己的反应,显然已经掉了进去。
从“尔父”到“父子相见”再到“杀傅辅”……因为对方表现得太轻描淡写,犹如久违的故人,语气中对他也多有迁就,让他在不经意间就走入了对方的语境中,默认了身世,可明明他们之前根本没有戳破过这张窗纸!
在最初的惊诧过去之后,傅希言缓缓恢复冷静。面对莫翛然,惊惧、懊恼、失望都是很可怕的情绪,它们只会影响判断,使出更多的昏招。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看着满屋的空荡,失落感油然而生——坐在椅子上时,想着对面本该有个喝茶看书的人;躺在床上时,想着旁边本该有个牵手的人;盖着被子时,想着要不要留出一半。
与裴元瑾认识才一年,对方却深深地入侵了他的心,他的生活,就似鱼本该就在水里,鸟本该翱翔天际。
思念威力惊人无比,他闭上眼睛时,仿佛能感觉到那人就在身边,为他增添无限勇气,思路逐渐清晰。
就像赵通衢助力董必孝这种小手段,只是想通过三哥将他和裴元瑾拖在这里。那莫翛然今夜前来,又达到了什么目的?
捅破窗纸,让莫翛然肯定他的怀柔政策不会再起效?
这个,傅希言不敢说是好是坏。
暂时不想碰到莫翛然是真的,但莫翛然专心致志做表面功夫的那一会儿,他得了好处也是真的。这下撕破脸,大家图穷匕见,下次见面未必和谐。
以莫翛然的性格,看到自己儿子踹掉自己,登上天地鉴主,会是什么心情?反正不会是后继有人的欣慰。班轻语都想着飞升,莫翛然野心勃勃,不可能不想,就如裴元瑾所言,人都要长生不老了,还要儿子做什么?做牛做马做鬼做他飞升路的垫脚石吗?
天大地大,莫翛然凑巧在裴元瑾不在的时候现身,绝非偶然。他是否可以怀疑,莫翛然与赵通衢也是有关系的?就像天底下好人之间总会互相帮助,坏人之间自然也能臭味相投。
说不定今晚见面,也藏着什么阴谋诡计。
傅希言突然从床上坐起来,展开内视,检查身上有没有被对方做下什么手脚。还有家人……一想到这里,他又坐不住了,匆匆起床,准备挨个敲门检查一遍。
对付莫翛然,再谨慎都不为过的。
*
长寿山,回龙门。
天边朝云散开,如撕碎的棉絮,东一片,西一片,中间的空隙被浅蓝的底色填满。累了一夜的沐开森从密室出来,看到立在山边的背影,瞳孔微缩,随即欣喜地冲上去:“弟子拜见师父!”
莫翛然迎着山间的清风,依旧背对着他:“雷部的人走了多久?”
沐开森恭敬地说:“几天前在山脚晃了一圈,走了大约有六七天。”
“电部呢?”
沐开森说:“就关在里面。门下弟子按照设计好的情节演了几场,让他断断续续地记入脑海,加上药的作用,差不多到中午,他就会深信不疑了。到时候我再试试他,若是没问题,下午就能放回去了。”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又道:“师父不是说见小师弟吗?他没有同您一道回来?”
莫翛然缓缓转过身,清晨的曙光落在他脸上……的金色面具上,闪烁着刺目的光点,沐开森低下头。
莫翛然道:“他太像他娘了,不太像我,胆子也是。”
沐开森松了口气道:“小师弟如今是天地鉴主,他若来了,我怕是藏不住。”
莫翛然摇摇头,没有说他知道自己亮相后,傅希言更不会来。不仅是怕自己对他下毒手,更怕自己对留在客栈的那群傅家人下毒手。金芫秀千挑万选的一户人家,却将他的儿子养成了一只傻乎乎的兔子。实在可笑。
沐开森见他不说话,试探道:“那师父这次见师弟,岂不是空手而归?”
倒也不算空手。莫翛然说:“爱情会腐蚀斗志,恐惧才令人清醒。”
沐开森笑着说:“师父是小师弟的生父,他怎么会恐惧呢?”
莫翛然道:“如果不够恐惧,仇恨也可以。”
反正他在乎的人有很多。
他垂下眼眸,沉思着。傅家、天地鉴对傅希言的身世最多知道一鳞半爪,可傅希言竟然对自己毫不好奇,还依旧认傅家为亲,必然有人告诉了他全部真相。
知道当年真相的除了自己,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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