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希言:“……”
怪不得白虎看上去一副戴罪之身的样子。
他这次来,其实想向裴元瑾求助。可求助这种事,要你情我愿才好,他抛出橄榄枝,裴元瑾没有接,他就懂了。
虞素环目送他离开后,转身上楼,推开房门——
裴元瑾之前坐的椅子已经空了。
*
有了来时的经验,傅希言回去时,啥也不看,啥也不管,一门心思往前冲,忽然,耳边响起一道迅疾尖锐的剑啸声。
他下意识侧头一躲,跟着回敬一掌。
经过忠心、耿耿的联合教学,他对敌经验大大的丰富,与那刺客你来我往打得有模有样。
打了大概半炷香的工夫,刺客突然变招,有意无意地朝着某方向看了一眼,然后虚晃一招,逼退傅希言之后,朝着那个方向冲去。
傅希言:“……”
人生第一次,他竟然打退来敌?
可内心并没有兴奋的感觉,因为这位刺客虽然蒙着脸,地上的月光也不够明亮,可那双犀利的桃花眼,实在让人很难错认。
傅希言在原地站了会儿,扭头往原路跑去。
*
伙计放好洗澡水,裴元瑾正准备沐浴,就听楼下传来人声,没多久,敲门声便响起。
他皱了皱眉,打开门,傅希言小声问:“我能进去吗?”想了想,还是将人放进来了。
傅希言回来的路上已经想得明明白白。
裴元瑾若要杀他,不费吹灰之力,根本不可能拉扯这么久,结果还遁逃;若不想杀他,那今晚就是做样子给别人看。
他与裴元瑾认识不久,但知道他是个从里而外都很高傲的人。让这样高傲的人演戏,那看戏的人必然极其厉害。
他压低声音问:“今晚的行动方针是什么?”
久久没有等到答案。
他抬头看去,裴元瑾面色古怪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是我?”难道在他心里,自己的武功就这么不济事,连他都能大战三百回合?
傅希言显然没想到对方的关注点歪了:“小桑小樟没有出现,你的眼睛也很好认。”看眼识人这种游戏在前世综艺里都玩烂了。还有,“风铃”也没示警,说明来者根本没有杀意。
裴元瑾:“……”
第一次假装行刺,居然被正主儿看穿,这实在令这位自认为今晚行动天衣无缝的少主有些郁闷。
“你今晚遇刺,我就有理由保护你上路。”
傅希言差点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错:“保护我上哪条路?”
裴元瑾眼皮都没动,显然不屑回答这么弱智的问题。
幸福来得如此突然,让傅希言有些难以置信:“你怎么不事先告知?”不然他可以演得更好些,除了打斗之外,还可以来点道具加持的巷战戏。
裴元瑾说:“不逼真。”
显然,两位导演的执导风格不一样。
傅导讲究画面效果;
裴导注重情感展现。
傅希言再次从布行出发回石场。然而这一次,他步履轻盈,心情愉悦,同样的景色,来时嫌黑暗漫天遍地,去时见月光前路照明。
*
裴元瑾沐浴完,听到虞素环在他房门口徘徊,便将人叫了进来。
兴许是夜更深了,房中的烛火又有些暗淡,显得气氛十分阴沉。
虞素环说:“罗驰留了遗书,畏罪自杀。严老六和赵仲友主动投案,但他们都与罗驰单线联系,知之甚少。线索到此便算断了。”
裴元瑾敲敲桌子:“意料之中。”
虞素环叹气:“混阳丹被偷,使我们措手不及,不得不大张旗鼓。各地闻风而动,及时收起狐狸尾巴,我们这时候调查什么,都事倍功半。”
来洛阳前,他们已经猜到了这个局面,但还是要来。
因为不来,只会让那些人更警惕。
“如今,傅希言的重要性应当传开了,少主正好借保护之名,从洛阳抽离,再待时机。”
裴元瑾没说话。
他的行事作风与他的武功一样,喜欢出剑见血。此次洛阳行,明面上风雨雷各部积极配合,无有不从,而私下里却阳奉阴违,动作频频。
这次战略性撤退是无奈,更是积攒怒火等着日后讨回。
“还有,戚重来信问,要不要把小桑小樟的档案上调总部?”
裴元瑾和虞素环身边的电部成员是有定额的,因此,保护傅希言的小桑小樟是从戚重旗下临时抽调,目前薪水还在走山西电部的财务。
故而戚重有此一问。
裴元瑾说:“调吧。”
“调到哪里?”
电部在总部分好几组。如专门保护裴元瑾的潜龙组,保护虞素环的护花组,暗中监察总部其他部门的察查司,执行刑罚的罚恶司等。
裴元瑾不及思索:“胖子组。”
虞素环:“……”胖子听了可能想打人。
裴元瑾忽而面露凝重:“今晚,胖子身边跟着个高手。”
他追了过去,没有追上。
那人的武功极可能在他之上。若非他为了看自己与傅希言的打斗,站位靠前,头冠反射月光,自己未必会发现对方。
洛阳何时又出现了这样一个高手?
*
傅希言回石场没睡多久,就被叫起。
忠心、耿耿送行,依依不舍。
三人相处这段时间,经历被下毒、被追杀、被关地牢……虽然坏事遇到不少,但也有一起喝酒吃肉讲八卦的美好回忆,突然分开,都有些不适应。
傅希言说:“回京后,我会让叔叔尽快把他们调回去。”
周忠心还能保持沉稳,周耿耿眼角已经飘起了泪花:“如果还有瑞雪神牛这样的美食,务必给我们留一口。”
傅希言:“……”
相处才几个月,能有什么真感情呢!
傅希言从石场出发,到锦衣卫大营与使者张阿谷会合。张阿谷带着他去向三皇子、楚光辞行。
楚光的自辩折子已经写好了,要让他们一并带去。
张阿谷问他:“楚大人可还有话要私下与陛下禀告?”
楚光摇头:“尽在折中了。”他不知皇帝的这番训斥是否与胡誉,甚或万兽城有关,也不知自己当上锦衣卫指挥使的背后藏着怎样的权力博弈和权衡思量,一时不敢说太多,只潦草讲述了张大山被捕经过以及傅希言与悬偶子的交易。
另一边,三皇子将一个信封递给傅希言。
傅希言打开一看,脸色微变,竟是魏岗的奏表!
三皇子微笑道:“那日你去石场匆忙,将它落在房间,我保管至今,总算物归原主。”
傅希言当然不会相信自己把这么重要物件落在房间里没带走,若是这样,捡到的锦衣卫也应该交给楚光,而非三皇子。
不管如何拿到奏表,三皇子此时交出来,就是为了证明皇帝知道张大山被赎走的消息源头不是他。
傅希言想了想,低声问:“楚指挥使知道吗?”
三皇子道:“你的东西,我都没有打开来看,如何会交给旁人。”
傅希言原本有些可惜不能借机向楚少阳证明自己不是那个二五仔,转念又想:就楚少阳那性子,看到这封奏表,也不知是会信他,还是更疑他。
因为很微妙的,你既可以理解他手中的奏表没有交上去,所以上表的人不会是他,也可以理解他有颗上表的心,这封奏表丢了,可以自己另写一封。
以两人以往的关系,多半是后者更多吧。
傅希言收起奏表,道了声谢。不管如何,至少他在魏岗那边是有所交代了。
*
等张阿谷、傅希言他们离开,三皇子和陈贻回到房中,立即卸下了温和的笑容。
他对陈贻说:“这个傅希言,刁滑得很!”俨然忘了当初评价对方“欺软怕硬,遇事则避,不能成事”。
陈贻当然不会不识趣地去提醒:“若非大先生提醒,我们还不知道他身边竟然跟着储仙宫电部的人。若非怕电部看到我们盗奏表,从而让他误会是我们向陛下报信,也不必这么急急忙忙地将此事揭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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