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之间,他想到一个人。
也是和水有关。
不知道他最近如何呢,听二长老说他有一封信送给自己,但不知为何被门派的人先行截下。
坐起身回想细节,萧凤知道,他是不会写出那种毫无依据的话的,那么信在何处?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看到。
白色窗纸外有人影停留,稳重的声音传来。
“还没睡吗?”
萧凤披衣而起,推开厢门走到走廊,迎面对上靠近他的徐拂青,徐拂青手中一柄油纸伞,龙鸣不在身边,令他看起来和蔼许多,更像个亲切的兄长了。
“你出门了?”萧凤问。
“嗯。”被对方关心动向的感觉竟如此美妙,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体验过这样的关心,徐拂青发自内心地露出笑意,“有些棘手事去解决。”
天上乌云密布,却比往常更加明亮,姜黄的天空偶尔闪过白电,两人站在房门前,对视了许久。
“我的伤已好得差不多了。”萧凤说。
“你要走了。”徐拂青有些低落,但还是微笑,“我知道留不住你的。其实我想,让你离开枫山,和我一起住在明意山......我想,明意山这个名字,真是属于我的。和你住在同一屋檐下,我渐渐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萧凤有些讶然,仰头看他。
“师弟,我......”
有什么呼之欲出的情潮,在徐拂青胸口重重撞击,再也无法压抑的在乎,已经影响了他修炼的心性。
一道巨响贯穿整座山头,刹那亮如白昼的世界吸引萧凤的注意,他没有看徐拂青而是将脸面向远方。
徐拂青看见他的目光所在遥远不可及,嚅喏的嘴唇停下了。好像是知道自己此刻说多已无用,握着伞柄的手慢慢收紧。
“你的看法如何,我已经不想知道了。”
萧凤自言自语道:“人总是要变的。”
“你对我失望了。”
他没回话。
雨下了很久,直到中午以前都有闷雷轰鸣作响。
萧凤没有等到雨停就离开了明意山。
徐拂青望着他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元元靠近他,帮他打伞。
“大人,萧公子和您闹矛盾啦?”
“没有。”徐拂青摇头,半晌,又道,“是我对不起他在先。只是我那时候不知道,原来伤他那样深,现在明白了,好像已经太晚了。”
“元元,你化形已经有好些年了,能体会到这种感觉吗。”
云里雾里地看着徐大人,元元眨着眼想来想去,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他说的是什么事,也毫无了解,只是凭着经验她没有说话,因为她知道对方并不在乎自己的答案。
-
转眼已经过去两个多月,千意琅已经可以较为从容地在雪地里行走。他换了便于行走的雪衣毛帽,手上一双麂皮手套保暖防止冻,提着前辈送他的弓,背着一桶羽箭走入林剑,膝盖高度的雪盖不住动物踪迹,他辨别着地上的脚印走向何处,新旧印记交错,一旦认错可能会领着他越走越远,所以,即便自己不至于再冻死在荒野,也要尽量避免走远路而陷入困境。
提着野兔回木屋的时候,前辈正在看桌上牛皮卷的地标,见千意琅已经回来,兴冲冲地给他指绘图上一处用红墨标注出的地点。
“千,你看这里,是我们最后一处要去的地方,我有预感,渡草就在这儿。”
经过两个多月的期望又失望反复折腾,千意琅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毛头小子,听到前辈说的话头也不抬,专心干剖分野兔毛皮和鲜肉的活。
“你已经不想要渡草了?”
“不……当然想。”
“提起劲来,这才找了两个月,有的人,找了好多年都未必找得到。”
“好多年?”千意琅抬眼,“不会太晚了吗?”
“谁知道,可能找不找得到是他的执念而非需求吧,有时候人活在世上,没有什么希望的时候,就会定下一个难以企及的目标,然后耗费一辈子去追逐。”
前辈看着他面露慈祥:“你还不能理解吧。”
千意琅把沾着血珠的兔皮拿起来对着光端详,他想用十几张兔皮给前辈做一件防风帽,这是他能为了感谢而做的最直接事情。
“现在我不能理解,但我知道前辈们走过的路,也会是我将来要走的路。”
“你小子,总是这么会说话。”
“对了。”突然想起自己是有要事的,千意琅看向前辈。
“嗯?”
“其实我最近,感觉自己的瓶颈快要突破了。”
前辈猛然站起,简直比自己突破还要高兴:“你要结丹了!”
点点头回道:“也要渡劫了。”
前辈在不大的屋子里来回踱步,摩拳擦掌:“好,好!我在你这个年纪,还只是个玩兵器的筑基小子,想不到有生之年让我遇到个奇才,能体验一回做师父的经历。你结丹那天,让我为你护法!”
“谢师尊。”千意琅笑靥如花,这个称呼让前辈抚掌大笑,疯了似地拍上千意琅的后背。
“我也有徒弟了——”
第45章 坦诚
萧凤一脚踏入枫山的那一刻起,便感觉有道不可忽视的威压在身上作祟。
他不太舒服地向上走,走到上山台阶的一半,看见穿着干活素衣的赵释正将损坏的石阶重新凿开,铺上新的石块。
萧凤绕开他,面无表情地与他错身。
在上到第四个台阶的时候,脚踝突然被一只宽大的泥泞的手掌握住了。
“你!”被轻薄的感觉很糟糕,萧凤不知道赵释胆子这么大,光天化日下还能对他做出非分之举。
“去哪里了。”
赵释蹲着身子,左手在布巾上随手一擦,把劳动带上的泥土留在布里,右手执拗地握着萧凤细瘦脚踝,隐隐发力。
“关你屁事......”
“我是你哥。”
赵释冷声道,他的拇指隔着靴子摩挲里面的骨肉,他自始至终认为萧凤是自己的人,不论跑到什么地方,都是自己的。他可以伏低做小也可以手段强硬,只要同一个结果。
赶在萧凤真正动怒之前松了手,萧凤拔腿就往山上跑。
他也不知道跑什么,反正就是觉得现在的赵释比以前更加阴森,不想直面他。
跑到前院,萧凤一眼就看到自己的房子,在被关进地牢前二长老带人把这里翻了个底朝天,之后又住在明意山整整四天,风吹雨打后的本该脏乱不堪的房子,被刻意收拾干净,甚至更加整齐。
二长老的人绝对不会多此一举,那么只有爱管闲事的赵释了。
狂风袭来,萧凤一时分神,竟陷入一个结实的怀抱。
赵释吻着他的后颈,手不安分地抚摸他的腹部,声音带着磁石一样,撞着他的耳膜。
“让他碰你了吗?”
后颈传来柔软温热的触感,萧凤先是大脑一片空白,后马上反应过来,一个金蝉脱壳离了赵释的禁锢,以手为刃,指尖冒出烈火,飞速击向赵释。
鬼魅一样挪开身子,赵释的手腕浮现紫色符文密咒,生生钳住萧凤的手,用力强硬,甚至和当初二长老抓住他手臂的力气一样大!
萧凤见状大骇,两人不过一段时间没有交手,赵释的实力竟已经远在自己之上,可以面不改色地拦下自己用尽全力的一击!
只见赵释并未得寸进尺对他做过分事,反而拉着萧凤的手,抵在自己颈项间。
滚烫的火焰吐着长舌,燎烧赵释脖子那一块留下阴影的皮肤。很快,皮肤被烧焦的气味弥漫在两人之间,萧凤瞳孔放大,对着赵释一时竟动弹不得,腿脚都没了力气。
预想中痛快的感觉并没有出现。
“像你之前掐住我的脖子一样,掐住我吧。”
赵释闭上眼好似在享受:“你走后,我总是在回味。”
“比遗忘更好些的,是深入五脏六腑的痛恨。我情愿你在我身上留下伤痕,最好能将我杀掉......只要你下得了手,我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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