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
“你说实话谢澄……你到底怎么看我,你,你到底有没有后悔……后悔……遇见我这种人。”
谢澄躺在枕头上,他抚摸着我的后颈,偶尔牵连了几缕长发,雾一般盘桓在他指间,过了很久,谢澄淡淡道:“如果是姬宣在这里就好了。”
我:“……什么?”
“毒医也好,如果是他在这里,一定知道这种时候该说什么话才能让你安心。”他说,“如果我不是谢澄就好了。”
“如果我不是谢澄,就不会到现在,满脑子还只想着自己……”
与此同时,他双手以要把我活生生勒断在当场的气势一把环抱住我的腰,我感到他也把头鸵鸟似的埋在我的颈窝里,这让我发现他的脸好烫,喝了酒发起高热也不至于落入如此地步,而没等我想明白这些关窍,我就听见谢澄在我耳畔颤抖地,咬牙切齿地开口道:“难道直到今天——难道我们认识这么久,这么长的时间里,你就一直在想这种事吗?”
“你竟然一直都抱着这种想法吗?!”
我无法面对这个问题。
并非谢澄的话有多深奥,但术业有专攻,我似乎更擅长应对箭雨与火海,谢澄说如果此刻在这里的不是他就好了,我也这么想,如果和我对峙的人换成言良,或者姬湘,换成这些人,我就能应付得很好,不至于只能像眼下这般眼睛发直地哆嗦,就只能在谢澄面前,做个被扒干净了画皮,一事无成的废物。
原形毕露。
我:“……我想的哪里不对吗,你不直接回答我,不就是说明了你其实很后悔吗?”
谢澄:“……”
我断续说:“放心吧,你不用害怕我会一辈子赖在这里不走,是……我确实是不堪大用,但我也不会成为谁的累赘,该我做的事我都会去做,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我已经休息够了,完全足够了。”
我便坐起身,背对谢澄坐到榻边,踩着滑到地上的褥子,我垂眸漫无目的出着神,忽恍然大悟,难怪我在发抖,大冬天被掀了铺盖,这能不发抖,能不冷吗?!
我很高兴终于能找到这个答案,它让我好过许多。我站起来,起身的瞬间,感到谢澄的手指与我的脊背蜻蜓点水,一触而过。
左右这情况我俩是没法再睡了,我随手点燃了灯,擦亮的烛火托出沉在水底多日的神智,于是一切安宁的祥和的假象,就像被逼至角落的黑暗,潮水般退去了。
我盯着自己的脚尖,过了会儿,心平气和地道:“那就来谈正事吧——谁找上门了。”
作者有话说:
他俩压根没聊到重点,急死我。
就不能让他俩聊到重点,这更急死我。
第330章
冷风凄清,夜半声歇,这孤男寡男的,就很适合说点见不得人的荒唐事。
谢澄果然没有辜负我的期待,他开口就是:“来的是石安,姬宣身边那个老管家。”
虽已经够离谱,但还算在我意料内,我便点点头,静待后文。
谢澄淡然道:“他说姬宣昨天晚上吐血了,让你去看一眼。”
我:“原来如此……嗯?”
我差点没把烛台打翻,声音直接抬高八个调:“姬宣,吐血?……昨天晚上?!”
谢澄平静地看着我。
他太平静了,反而显得我经不起风浪一惊一乍,我勉强镇定回来,一边抖着手把烛台往桌子里面推了推,一边道:“看来是他身体状况又恶化了,没关系,药王谷就在隔壁,不、不是什么大问题……除此外,你还有其他事要告诉我吗?”
“还有一件。”
“是什么?”
谢澄:“我把袁无功打了。”
“……”我重复他的话,“你把,袁无功,打了。”
谢澄无所谓地点点头,我则深吸一口气,才捂着眼睛,仅以虚弱的气声道:“你为什么要打他……你把他打成什么样了?”
“我说过我会去把他揍一顿,他在我这里欠了很多账。”谢澄道,“就断了两根不重要的骨头,估计现在早就接好了。”
顿了顿,他着重补充:“我手下留情了。”
人身上有不重要的骨头吗?
都打断骨头了这还算手下留情吗?
我开始站不稳,脚下发软打跌,千钧一发之际我踉跄坐在了椅子上,谢澄看了我片刻,他忽然道:“我打他是我自己的事,不是因为你。”
“啊……啊,嗯。”
“想打就打了,没有特别的理由。”
我恍神中本能回道:“你不是说过,你不会再和他们吵架了吗?”
谢澄微妙地沉默了。
他道:“打架另算。”
事已至此覆水难收,我总不能押着谢澄去和袁无功赔礼道歉,比起追究事故起因,倒不如想想该如何收尾善后……这些日子谢澄一直在我眼皮子底下,他到底成长了多少,怎么出了这么些大事却半点从他脸上看不出来啊!
而且我大概猜得到,谢澄是为了我才对袁无功心怀不满,当面服毒逼我渡命这破事儿说出去确实不好听,没想到我这个正主都不太在乎了,谢澄还一直在计较,那这说来说去,责任不是依然在我吗!
谢澄语气略显烦躁地道:“我手下留情了,那点伤稍微养养就好,而且本来就是他先挑衅我,我已经警告过他了,他自己不听劝。”
“算了,我回头去看看他……”
“你别去毒医那儿。”谢澄难得打断我,他严肃地道,“他就是想让你去找他,才故意来挑衅我,你去了反而会正中他下怀。”
我立刻懂了。
所以这个逻辑链是,袁无功猜出我在谢澄这儿,但他不肯主动来找我,他转而去惹谢澄,把人惹到忍无可忍动了手,就等着藏不住事的谢澄在我这儿破功,被我逼问出全部真相,我再心急如焚去探望他。
只是为了我主动上门去见他,就能绕这么大个圈子,还把自己也搭进去。
——这是多么有病的思维方式啊。
结果谢澄今非昔比,不但藏得住事,完事还能劝我别中了敌军的诡计,这可以说是袁无功计划里唯一的纰漏了。
谢澄:“我不是不让你去看他,但你不能立马就去,不然他尝到甜头,以后会继续用这种方法逼你让步……你不想让毒医变成这个样子吧?”
谢澄:“我……我说得哪里不对吗,你这么盯着我看……”
我:“……”
没有哪里说的不对,太对了,简直完美点中了我和袁无功至今为止的相处模式。
可不就是他一撒娇我就头晕,他一发嗲我便心软,若再添个弱柳扶风楚楚动人的风情,袁无功跟前我这脊梁骨可谓再也没站直过。
撒娇发嗲倒还好,可就如谢澄所言,万一袁无功真的于此道尝到甜头,往后但凡有个不如意动辄就拿自己的身体来威胁我,那这事就彻底完蛋了。
不……他已经在这么做了。
“别去,你起码缓上十天半个月,他这会儿就等着你上门呢。”
“我知道了……”
我掩面叹息,半晌,我低声道:“你呢。”
“我?”
“阿药武功是没你好,但也决计不算差,他那个锱铢必较的性子,你打断他两根骨头,他会不给你好看?”
谢澄又默了,他别过脸,若无其事:“他伤不了我。”
我真是被这俩人折腾得没力气了,见谢澄还在死鸭子嘴硬,我不和他废话,直接走过去把他腰带解了衣领扒开,谢澄起初还想顽强反抗一下,到最后还是生无可恋地任我施为了。
他腹部有一大圈青紫的痕迹,除此外臂膀也有几处损伤,都没经过任何处理,我和他日日睡在一张床榻,本不该发现得这般迟,奈何到了冬天谢澄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我前段日子又渴睡疲惫得厉害,除了吃饭时能说上几句话,我几乎没把注意力正经放在谢澄身上,亏得如此才真让谢澄把我瞒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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