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仿佛是任何一个被公司派遣到海外的倒霉员工,留下三位娇美妻子在家独守空房,本来想跟移动公司商量让老夫老妻隔空搞个网恋,价钱什么都好说……结果公司表示好的亲,没问题亲哦,转手就给他塞了个孩子。
这究竟是人性的沦丧,还是道德的泯灭?
想要生活过得去,头上总得带点绿,从此,路嘉就成为了比有房有车人士更高一阶的人生赢家——他!有!娃!
总之先抱着襁褓狂奔二十公里,赶到最近的医院急诊科,趁着婴儿被护士们接手的空档他赶紧打电话:“喂爸!您现在有空吗?麻烦您能不能来中心医院一趟……不不不您冷静,我没出车祸,是这样的我跟您简单解释一下……您可能要有孙子了。”
电话里,路致远沉默了三秒,冷静发问:“从哪儿拐的?”
这就得问主神了。
——这孩子到底哪儿来的啊!
由于孩子太小需要专业人士照顾,便暂时放在医院没带回家,路嘉这头则是为了替他找父母差些飞断了翅膀,中途歇了口气抽空去医院,孩子顶着毛绒绒的胎发在保温箱睡得呼噜呼噜的,没心没肺看着可憨实了。
就是瘦了点,小脸儿没那么圆,皮肤还有些发皱,看着还是像受了虐待的雏鸟。
“你爹妈现在肯定在找你……主神这都干的什么事儿……”
“你的家在哪里呢,我想送你回去,虽说养你也没问题……但你也有自己的家啊……”
“唉……”
絮絮叨叨,把人家孩子硬生生念醒了。
这还是路嘉第一次看见他清醒的样子,别说,真别说……挺丑的。
“孩子五官长开哪儿能那么快,我看他就很标志,以后多半是个小帅哥!”
即便得了护士长这句保证,路嘉仍难掩忧色,生怕自家孩子……别人家孩子输在了起跑线,而小雏鸟机灵得很,转了转漆黑的眼珠子,啊啊伸着小手要来挠胆敢对他颜值略有微词的路嘉,让孩子挠一下问题不大,但路嘉怕自己身上不干净有细菌,便谨慎地退了一步,转头对护士长说道:“这段时间麻烦你多费心了。”
寻人启事的传单还没贴完,路嘉出门前,余光瞥见婴儿还在保温箱里伸手,像是想要捉住他离去的衣角。
当天晚上,路嘉接到医院的紧急来电,说孩子失踪了。
——失踪了?!
不是,他那么大个儿子呢,尽管本质不是他儿子,但基本就可以算作他儿子了啊!监控在哪里,警察又在哪里,抓到人贩子究竟能不能就地击毙啊啊啊!
不眠不休全城搜寻三天,期间动用警力若干,鸟力若干,均未果。
黑眼圈快垂到下巴的路嘉:“……”
他是真想骂人了。
孩子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孩子失去得也太快,就像一场梦。
回家后累得不行的路嘉倒头就睡,一觉睡到隔天中午,醒来后不记得梦见什么了,但心里却有种微妙的预感,盯着天花板许久,他试探着揭开被窝,失踪三日的孩子趴他胸口,用吐泡泡喷他一脸口水的方式热情地和便宜爹打了个招呼。
“啊噗!”
“……”
“噗……?”
“…………”
父子相对沉默数秒,路嘉沉稳地抹了把脸,扶着孩子后背坐起,继而他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妈!家里有奶瓶吗?!”
奶瓶到位了。
尿不湿到位了。
拨浪鼓也到位了。
路致远:“我有一个很好的想法,可以和你们分享。”
徐百惠:“说吧。”
路致远:“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孩子大名就起作路知还,如何?”
徐百惠:“不错,这孩子脸上的痣也很有特点,小名便叫他红红吧。”
路嘉:“他是我儿子,至少小名让我来起吧,我想叫他阿凤……他毕竟是我捡回来的儿子啊……”
路致远与徐百惠默契地无视了路嘉微弱的抗议。
路致远温和地:“红红。”
徐百惠怜爱地:“知还。”
孩子睡在沙发前的摇篮里,抱着奶瓶嘬得尽兴,闻声很给面子地摆了下手,以表朕已阅。
事情就这么定了,毫无路嘉插嘴的空间。
趁父母又开始讨论什么时候给孩子上户口,路嘉悄悄凑到摇篮边,同儿子小声抱怨:“阿凤这个名字哪里不好了,明明就很合适……这三天你都飞到哪里去了,难道你也会飞吗,不要吓爸爸啊。”
婴儿吃饱喝足,懒洋洋地倒在他的小枕头上,见他嘴边沾了圈奶渍,路嘉含着笑,伸手想给他擦干净——
“……嗯?”
方才兵荒马乱路嘉没来得及好好观察,三日不见,孩子似乎长开了些,他皱巴巴的皮肤变得白净无暇,那双不带杂质的眼眸像一面平滑的镜子,忠实地凝视着陌生的人世,倒映出路嘉吃惊的脸。
一旁,徐百惠出声询问道:“怎么了,嘉嘉?”
“不是,我才看见……我才发现,他眼睛下面……”
“你说那两颗痣吗,挺特别的,所以叫他红红啊。”
路嘉顿了顿,他拇指犹豫了半秒,还是抚上了婴儿稚弱的脸颊,几乎是在他触碰到对方的瞬间,孩子就眯着眼努力地往他指腹上蹭了蹭,两只肉乎乎的小手也充满依恋地抱住了路嘉的手腕。
“啊。”婴儿笑起来,细细地叫着,“啊,啊。”
可路嘉难得没有理会孩子的呼唤,他低垂眉目,从眼角到鼻梁,对待稀世珍宝般一寸寸小心翼翼抚摸着孩子,最终,在婴儿咯咯的笑声中碰到了那两颗隐秘的红痣。
那两颗分别落于孩子眼下的红痣。
哗啦啦。
不知从何而来,不知因何而起,落地窗外明媚的阳光中,有飞鸟展翅之音。
“嘉嘉?怎么了嘉嘉,你哪里不舒服吗?哪里难受吗?”
“没有,妈妈,没有不舒服,我只是,只是……”
婴儿歪歪头,真如是具有某种雏鸟情节,他来到这个世界后遇见的第一人是路嘉,他便认定了路嘉,路嘉把他扔在医院,他就要想方设法找过来,他总是看着路嘉,拨浪鼓轻晃时,小蝴蝶小蜻蜓的玩具在头顶摇摆时,他也总是要去寻找坐在不远处,属于路嘉的眼睛。
路嘉愿意主动抚摸他,他开心得不得了,开心得手舞足蹈直想笑,但大滴的眼泪落到他脸上,他就在认识彩虹这个绚丽的单词之前,先尝到了雨水的味道。
太咸,也太涩。
“啊。”他有点着急了,“啊,啊!”
那是多么小的手,既掌控不了自己的命运,也主宰不了他人的生死,如此孱弱无力,适合被这只小手握住的,大约只有花苞的根茎,别墅外有满院子的花,爬墙的蔷薇靠在阑干,青蓝色的泉鸟从春天开到夏天,路嘉还没有看见过它凋谢的模样,那很适合作为礼物献给这个家的新生儿。
但孩子要的不是花,他伸着手,他已经等待路嘉很久了。
“路嘉。”路致远突然道,“没关系,你是个成年人,你可以做出你自己的选择。”
路嘉仓皇抬头,徐百惠正好将头侧过去,埋在了丈夫肩头,而路致远一手稳定地搂住妻子,他平静且坚定地望着路嘉。
“我……”路嘉道,“爸爸,我……”
然而下一刻,他的食指指尖便被婴儿抓住了,那并非是无法挣脱的束缚,可他整个人在刹那间都微微颤抖了一下,随后,路嘉试着小心翼翼地收拢掌心,回握住了这只小手。
他昨夜做了个梦,醒来后,梦的内容全忘了,可他心里有某种微妙的预感,他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了,他一直在紧张,一直都很忐忑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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