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韫想了想, 说:“取一壶清心剂给世子爷送去, 让他夜里早些睡,别胡思乱想瞎来劲。”
“是。”翠尾行礼,轻步退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是观进来询问,说:“太后想见您。”
“不见。”
*
世子府,书房。
翠尾奉上清心剂, 说:“这药从前世子爷也喝过,没有不能喝的, 因此小爷又命奴婢送来一壶。这些时日世子爷心绪烦,喝一剂,夜里好眠。”
他将檀韫的原话说了,便行礼道:“奴婢告退。”
傅濯枝点头,一旁的傅一声便上前送翠尾出去。他拿起桌上的清心剂,是白瓷圆口壶,瓶身有一句佛经,是檀韫的字。
一切唯心造,万般不由人。
傅濯枝摩挲着那些个小字,莞尔一笑,将清心剂一饮而尽。他合上准备通宵达旦翻看的卷宗,洗漱更衣,早早地睡了。
床帐外留着金莲灯,锦被下似乎还留着檀韫的香气。
傅濯枝很快就睡着了,却又沉入梦中。
怀里坐着个人,那么热,那么滑,他伸手,顺着薄薄的背滑下,很使劲地掐住那把细腰。一声很轻的吟叹,打着颤儿,那人后仰下来,柔顺的头发丝落到他的肩膀,又滑到胸口,开始频繁地晃动着。
傅濯枝往前,嗅着那把锦缎似的头发,熟悉的玫瑰精油香。他醉得不能自已,蹭着那人的肩膀,那人偏头看他,秀眉蹙着情,柳叶眼荡着欲,不是高高在上的冷观音,而是他红尘世界里的有情/人。
“鹤宵……”
一道呢喃,傅濯枝惊然坐起,热汗湿了衣裤。
已至深夜,廊下只有值夜的近卫,院子里空荡荡的,花草树木都在风中安眠。傅濯枝站在廊下吹了会儿风,抬手示意近卫无事,转身去了浴池。
*
转眼就入了九月的天,户部算了账,将今年的北境军费呈到御案,批了下去,重阳节后,英国公便要与卫侯启程离京。
那天傅濯枝骑马送两人出城,他们之间分别时向来不多话,彼此嘱咐几句就可以。今日却不同,卫侯将一只花梨小匣子塞给傅濯枝,说:“你外祖母留下的如意镯子,要传给咱们家未来的媳妇儿,我此生不娶,这东西就给你了。”
英国公闻言纳闷,“他还没有亲事,连个红颜知己都没有,你现在把这个给他做什么?”
“年轻人嘛,说不准哪日金风玉露一相逢,也就有了。”卫侯笑着看了傅濯枝一眼,不再二话,一巴掌拍在英国公的马屁股上,父子俩前后奔驰而去。
傅濯枝停留在城门前,看着父子俩走远,与尽头处的轻骑汇合,宛如长龙游远,只余沙风阵阵。
他低头打开木匣子,一只白玉如意镯,是养人的好玉。
送走外公舅舅,傅濯枝转头就打马就往皇宫去,路上去铺子里买了份花糕。到莲台的时候,檀韫正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在做针黹,那双漂亮的手难得不够游刃有余。
“这是在绣什么?”傅濯枝低头端详檀韫针下的绣样,“老鼠?”
“什么呀。”檀韫不高兴地把布料往他脸上戳,反驳道,“这是猫!”
那这猫估计是背叛了猫族,和老鼠结亲生下的吧,傅濯枝腹诽,面上却恍然大悟似的,“我说呢,这般灵动可爱……你没事怎么还捻针穿线了?”
檀韫收回手,继续干活,解释说:“这个月起,大家都制御寒冬衣了,可做衣服对我来说太难了,我只好退一步做点小玩意儿,比如手套围脖之类的。”
翠尾奉上一杯菊花热茶,傅濯枝接过,随意地倚坐在石桌边沿,瞧着低头干活的檀韫,“你要什么手套围脖,尚衣局不得赶工给你做出来,何必自己动手?”
檀韫才不是给自己做呢,说:“我要送人的,自己做方显诚意。”
类似于手套围脖这种贴身的玩意儿,还是亲手做的,意义非常,寻常人之间可不能送,傅濯枝一下子就坐直了,语气矜持地问:“送我啊?”
那不然还能送谁啊?
檀韫清了清嗓子,抬头瞧他一眼,故意说:“世子爷哪还需要用我做的粗糙物件,我也不敢送啊。”
那就是送别人的,傅濯枝喝下去的菊花茶瞬间变成了菊花醋,从胃里反扑到喉咙口,酸得他脑袋发麻。
“不许做了。”傅濯枝伸手夺过,冷声说,“什么人物这么大的脸?”
“你做什么啊。”檀韫起身去抢。
傅濯枝一手高高扬起,让他够不着,一手把他拽入腿间,大腿锁着大腿,把他的腰也握着,垂眼盯着他,“当着我的面给别人做这些玩意儿,你当我死了是不是?”
檀韫攥着他的肩膀,说:“你凶什么凶。”
“谁敢凶你?”傅濯枝抬手捏他的脸,凑近说,“老实交代,给谁做的?不说的话……”
“你能把我怎么样?”檀韫用额头撞他的下巴,笑着挑衅,“跑到我的地盘来跟我耍横,信不信我把你埋花圃里去,拿你做花肥。”
傅濯枝半点不怕,说:“那你得让我当一坨明白花肥,说,到底给谁做的?说不说……”
他单臂揽住檀韫的腰,另一只手将那团布料放在身后,放开手去挠檀韫的腰,“说不说,说不说!”
檀韫最怕这个,挨了两下身子就软了,偏偏那两只大腿有力得很,夹着他让他挪不开步子。他一边骂,一边胡乱地挠着傅濯枝作怪的手,却被傅濯枝单手制住,反手扣在腰后,这下连反抗都不行了,只能倒在傅濯枝怀里乱蹭。
“我错了我错了,别挠我啊,痒!”
他跺脚,脑袋在傅濯枝颈窝蹭来蹭去,傅濯枝被他闹得热了,暂时停了下来,轻声问:“说不说?”
檀韫靠在他身上喘气,抬头时脸都是红的,骂道:“给一个呆子做的!”
“……”傅濯枝想笑又不肯笑,佯装不满地说,“那我问你,你还不说?还故意诳我,存的什么心?”
“我想给你个惊喜啊,你不识好人心,还欺负我。”檀韫用脑袋撞他,闷闷地说。
傅濯枝抬手握住他的脸,轻轻揉了两下,凑近了在他脸上一嗅,没头没尾地说:“天下竟然有这么香的玫瑰珍珠白馒头?”
檀韫轻轻哼了一声,说:“快放开我,像什么样子。”
“你这会儿知道顾忌了,方才还闹我。”傅濯枝不放,还要盯着看,把檀韫看得不好意思地垂下眼。他笑了笑,“怎么还这么容易不好意思啊?”
“你管我?”檀韫说,“你不看我不就行了。”
“那不行,万万不行。”傅濯枝说,“我恨不得一天眼也不眨地看你。”
他总是把自己酸话说得寻常又正经,带着股笑意,让人心动不已,檀韫笑着,也不知该说什么,他又说话了。
“昨夜我又梦见你了。”傅濯枝看着他,“你又没穿衣物,散着发,漂亮得不像话。”
“又?”檀韫不肯再听,偏头把自己藏进他的肩膀,“不许说了!”
“怎么喝了清心剂,反而更多做梦了,檀驰兰,你别是在药里给我加春/药了吧?”傅濯枝偏头蹭着他的耳朵,笑着逼问,心说这是什么离奇的阉割方式吗?
檀韫羞得不行,说:“你自己整日胡思乱想,还怪我害你?”
傅濯枝理不直气却壮,说:“我胡思乱想,想的都是你,是你让我胡思乱想,可不正是你害我吗?”
“你……我说不过你!”檀韫不肯看他,胡乱道,“你这么想,你去花楼好了,去看那什么雀笼的表演。”
“檀驰兰。”傅濯枝不可置信地说,“你叫你的夫君去花楼,你是认真的么?”
檀韫猛地抬头,“谁是我夫君?”
“成。”傅濯枝也不在意,从善如流道,“那你是我夫君。夫君,你叫我去花楼,你是认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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