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良夜从石案上跳下来,展颜笑答。
他希望晏西楼活得快活,像许久以前那个晏小公子一样。
可无论是哪一个晏西楼,他都打心眼儿里欢喜得紧。
这种情愫萌芽于少时对强者的仰慕与依赖,深藏的感情经年酝酿,早已变成了一坛浓香的酒,只需略略掀开一角,那香气便要一寸寸浸透进骨髓里。只要想起他,骨头就会酥麻得仿佛被油炸过,咕噜噜地冒出小泡泡。
晏西楼一颗忐忑不安的心脏总算是落了地,唇畔绽出一抹笑来。他知晓傅良夜最喜看他笑,那从今往后,他便要常常笑给他看。
对了,还有一件东西,一直忘了给人。
晏西楼踱到人身前,从怀里摸出了那柄随身携带的桃花扇,缓缓递到人眼前。
扇柄上挂了自己亲手雕出的玉玦扇坠,缀着条月白色的流苏,正随着风轻轻摇摆着。
“原本那柄纸扇被水泡过,不过沈郎君妙手,重新画了扇面,这才保得纸上桃花…盛放如初。”
晏西楼犹豫着讲述着手上折扇的来历,眸色微黯。
傅良夜瞳孔诧异地睁大了些,他不可思议地伸出手,将雕花的扇柄握进手里。
他的指尖不住地颤抖着,珍惜地抚摸着黑檀木上雕刻的纹式。
这桃花扇,虽不是原本阿蛮画给他的那柄,但从表面上瞧,几乎无差。
他将扇面儿徐徐推开,那满树灼灼的桃花儿霎时映入眼帘——
其实,桃花扇原本只是普普通通的一柄素面纸扇罢了,只因有一日他去挽月楼寻谢阿蛮,粗心地粘上了案几上的胭脂,使得素白的扇面落下了一抹浅红。
扇子并不珍贵,随手丢掉再换一柄也无妨。
可阿蛮却觉得好端端地丢掉过于可惜,于是她突发奇想,抬笔在扇面儿上添了满树的桃花儿,竟是与那胭脂渲染之处相映成趣。
正因是阿蛮所画,他才喜爱得紧,一直带在身侧。
扇面上是同阿蛮相差无几的笔触,狼毫细细密密地点染出满树桃花,却独独缺了那一抹浅浅的胭脂色。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转瞬之间,残红凋落。只见故人已逝,处处物是人非。
“我以为它早被水泡烂了,未曾想被你留着,沈卿他…画得真好。”
他用指腹细细摩挲着扇面上沈卿题下的那两行诗句,眸底红成了一片。
“人生忽如寄,怜取眼前人。”
那是沈卿至死仍滞留于红尘的遗憾,他把它题在桃花儿扇上赠予自己,最后同自己道了一声珍重、珍重。
傅良夜转身,把一双含泪的眸子望向晏西楼——那便是眼前之人,同样也是心上之人。
微风穿亭而过,卷起一地黄叶。
晏西楼站在风中,衣袂纷飞。
他就那般背着手,关切地望着傅良夜,眸子里沉甸甸的情愫几乎要凝成实质。
晏西楼探身向前,试图用手心接住傅良夜眼睛里落下的那颗泪。
衣襟却忽地被傅良夜扯住,他向前微微一倾,碰到了人柔韧的唇。
桃花折扇于面前一挡,素白流苏在风中悠悠荡荡。
傅良夜踮起脚尖,试探着去舔吻晏西楼的唇角。
晏西楼心下怦然,手臂揽过人的腰肢,情动地去撬开那张诱人的唇。
傅良夜被人弄得头脑发热,瞳孔赤红。他急切地去含住人侵略的舌尖,贪婪地攫取着唇舌间独属于晏西楼的略略清苦的味道,忘记了周遭一切声响。
……
晏西楼就是这样的,平日里古板正经得像个老和尚,稍微撩拨一下便要脸红害羞。
可若是真招惹得狠了,让人开了荤,那可就变成一匹狼了。
就如同现在这般,恨不得把傅良夜嚼吧嚼吧连骨头带肉都给吃掉。
直到傅良夜的指尖摸索到人的腰封,正欲趁人不经意偷偷解开之际,二人身后忽地传来一声刻意放重的咳嗽声。
第45章 一向发娇嗔
陆漾川不住地拿眼睛偷瞄湖畔那对儿交颈缠绵的鸳鸯。
他一只手捂着晏甄的眼睛,不叫人瞧这等香艳场面;另一只手掩着人的嘴,以防她控制不住叫出声来把鸳鸯吓跑。
陆漾川虽难免震惊,奈何他心脏强大,此刻还算冷静,甚至还莫名地生出些许欣慰之感。
于是,他只装模作样地沉声咳了咳,权当提点晏西楼身后有人。
晏西楼正吻得情热,对身后动静充耳不闻。
可傅良夜却听到了那声咳嗽,他实在是拉不下脸来在旁人面前被晏西楼这般压着啃。
于是,他蹙着眉头微恼地去拧身上人的腰间软肉,拧得晏西楼吃痛得闷哼了一声,无奈之下,只得恋恋不舍地将他放开。
晏西楼不耐烦地转身,严严实实将傅良夜掩在身后,目光阴鸷地瞥向那没有眼力见儿的蠢货,面色堪称一句——黑云压城城欲摧。
蠢货之一陆漾川,此刻正呲个大牙,一脸猥琐地瞄着晏西楼挂着几丝晶莹的唇瓣,眯缝着眼睛啧啧称奇道:
“呦嘿,未想我陆漾川也有看走眼的一天!晏清鹤啊晏清鹤,本以为你是正人君子,怎料得私下里竟是个衣冠禽兽,这般可是白日宣淫呐!哎呦,圣贤书都被你学进狗肚子去了?打两天仗忘了何为礼义廉耻了?容我替先生问问你,三书六礼你可备得齐全?媒人你找了没?没有吧!这我可说道说道了,我说姑娘啊,从来薄幸男儿辈,多负了佳人意……”
这张破嘴叭叭叭的可吵死人了,傅良夜被人念“紧箍咒”念得头大,张嘴阴阳怪气地打断:
“本王还当是谁呢,原来是陆将军大驾,失敬失敬。三书六礼本王已备好,改日便求皇兄把你家晏将军许我做王妃,您看这合不合礼数?”
傅良夜这会儿倒是不避讳了,他从晏西楼身后探出头,熟稔地抖展开折扇,巧妙地遮住了他此刻略显不雅的微肿唇瓣,只露出一双笑吟吟的丹凤眼,活脱脱一只祸国殃民的小狐狸模样。
陆漾川霎时目眦欲裂,脱口就是一句亲娘。
晏甄纵使看不见,但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心里便是一咯噔,险些一口气没上来直接厥过去,伸手便把陆漾川挡在眼睛上的手给掰了下来。
盯着曾一脚把他踹晕的活阎王,陆漾川底气全无,下巴拉得老长,话儿都不会说了:
“王…王爷?哎呦!这青天白日的,要亲热也得悠着些,怎么的…怎么的也寻个有遮挡的地方罢。”
晏甄则惊恐地瞪着眼珠子,发狠地盯着阿兄身后闪出的那颗欠揍的脑袋,“呜呜”地叫唤开了。
傅良夜孔雀开屏般晃到二人身前,不慌不忙地将折扇推拢,随意地用扇柄敲了敲晏甄的脑袋瓜。
他深知先发制人的道理,于是扬眉笑着问道:
“小丫头片子,你‘呜呜呜’地骂我什么呢?”
晏甄嘴被人捂着,脸憋得涨红,抬腿照着人下身踢去。
“呦,你这招儿还真损!”
傅良夜轻而易举地闪开,抬眼冷冰冰地剜了一眼陆漾川,一脸嫌弃地埋怨:
“陆将军,把手放开罢,你再这般捂着她,怕不是要把臭丫头憋死了。”
陆漾川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之处,悻悻地放开了手。
晏甄猛地吸了一大口气,张嘴却不是骂人,而是结结巴巴地嘣出几个字:
“嫂…阿嫂?我阿嫂竟是你!”
这两个字比骂他还要使傅良夜难堪,他面色霎时变得铁青,唇角一阵儿抽搐,吭哧半天愣是没憋出一句话来。
晏甄慌忙哭丧个脸躲到陆漾川身后,只敢露出个脑袋,咬着袖子幽幽怨怨道:
“原来阿兄藏藏掖掖的阿嫂就是你?我还以为是哪个天仙呢,竟然是你这个混球儿癞蛤蟆!原来昨夜阿兄竟是同你厮混去了!师父,昨夜阿兄的兔儿灯,准是给他了。”
听到晏甄唤陆漾川“师父”,傅良夜停顿了一会儿,疑惑地瞟了陆漾川一眼,不过他现在可没工夫去计较这个。
他盯着晏甄的目光愈发虎视眈眈,后槽牙快要磨出火星子,愈发恶狠狠地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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