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良夜心下也跟着微酸,弯着眼睛笑了笑,柔声安慰道:
“小虎子,你可要比我儿时要厉害得多呢,我那时候总是哭,或许是被保护的太好了,简直是个废物。”
“郎君说笑了,我只是习惯了,习惯了而已。”
习惯了,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包含了太多无奈。
是习惯了独自舔舐伤口,习惯了独自承受不公,渐渐地疼痛也可以习惯,于是便会失去感受痛苦的能力,成为一个看起坚韧、实则早已麻木的躯壳。
这些孤独傅良夜都尝过的,只是他比较幸运罢了。
纵然他曾被人心折磨得伤痕累累,却仍有晏西楼千方百计地把自己从淤泥里拉出来。
傅良夜眼睫微颤,若不是此刻他双手被.缚行动不便,定会忍不住去揉揉傻孩子的小脑袋。
“趁着此刻无人打扰,你且靠在我腿上歇歇,走了许久的路,你不累么?”傅良夜摆了摆手,示意小虎子离他近些。
小虎子嗫嚅了一阵儿,低垂着脑袋想要隐藏眸中的泪花,扭扭捏捏地靠过去。
他像一只可怜的小狗,枕着傅良夜的腿蜷缩起身子,缓缓地正欲合上眼睛,却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腾地坐了起来,可把傅良夜吓了一跳。
“怎么了又?”
“郎君,有一事不妙!那个小山匪…我,我好似见过他,特眼熟!只是我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他。但是…他…他似乎也认出我来了!”
傅良夜眉心微蹙,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怪不得那少年突然发难。”
“他们既已起了疑,咱们岂不是完蛋啦?不会要把咱们饿死在这里吧?”
说着,小虎子凑到傅良夜身前,忐忑不安地攥住了人的袖口。
傅良夜沉吟片刻,心下陡生疑虑。
那少年既然认出了小虎子,却并未当场揭穿他的身份,这的确有些反常。
想来那少年也并不像表面看着那般简单。
“真是愈发有趣了!不过戏既然演了就要演足,方可称为一场好戏。”
傅良夜眯了眯眼睛,露出一个深不可测的笑,对小虎子说道。
与此同时,柴房外脚步声愈发急促,傅良夜朝小虎子使了使眼色,重新将眼前的束带系好。
门扇“砰”地一声被人从外面踹开,沉积许久的沉灰随风扬起,在阳光下散成雾状,傅良夜忙着抬嗅掩了口鼻,适时地咳嗽几声。
张岭应声而入,竟是换了一副嘴脸,不再是那般凶神恶煞的阎罗模样。
“方才小人多有冒犯,还请郎君恕罪。”
“哦?来请罪的呀!”
傅良夜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倨傲地将被缚的腕子递了过去。
“劳烦英雄,来~替我…解开?”
作者有话说:
小宝叽脑袋里忽然飘过一些画面——
或许是将军和小猫的一些日常:
傅猫猫:来~晏郎~替我解开~
(指尖勾缠着发丝)
晏呆呆:好。
(乖乖听话照做)
傅猫猫看着一丝不呱的自己,挑眉笑道:
让你帮我把头发披散下来,晏郎这是做什么?没想到啊,晏郎这般心急,替我宽衣解带…
(此处省略很多很多字)
第62章 纤纤细荷
甫一推开门扇,扑鼻而来的清苦药味儿熏得傅良夜头昏脑涨,禁不住蹙起了眉头。
“大当家,郎中给你请来了。”
隔着榻前用来遮挡的一层薄薄的帷幔,影影绰绰地晃出一个影子,有人从榻上坐起。
一只灰败枯槁的手拂开床幔,在半空中无力地挥了挥,紧接着,沙哑的嗓音便从帐内传了出来。
“张岭,你先退下吧!”
这话音含含糊糊的,仿佛嘴巴里糊了层黏黏的糯米浆,乍一听只觉得怪异非常。
“诶,是!”
张岭眼珠子在眼眶里逛来逛去,此刻正拿眼偷瞧着那榻侧立着的小女娘,这厢听见大当家下令让他出去,忙不迭地应了一声,离开前匆匆瞥了那小女娘一眼,扯扯嘴唇露出个笑。
小女娘感受到张岭的目光,眸中划过丝微不可察的厌恶,尽管此刻她的半张脸已用薄纱蒙住,却还是怯怯地抬了袖子,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二弟,你带着其它人也退下罢!纤荷留下陪我就好。”
榻中人握拳咳嗽个不住,探手捏住纤荷的腕子,又朝角落里站着的那几个大汉吩咐了一声。
二弟?那这壮汉想必就是寨中的二当家了。
小虎子瞧见那人大腹便便的窝囊模样直犯恶心,躲在傅良夜身后偷偷地吐了吐舌头,忙着把眼睛移开,落在那被唤做纤荷的姑娘身上,一时间看入了迷。
“你让那妖女留在这儿,却让我出去?”
那壮汉面露愠色,对榻上人的命令十分不满,斜睨了纤荷一眼,怒气冲冲道:
“大哥!你可知这妖女在你背后暗自干了甚么勾当!你这病说不定就是她搞的鬼!方才我还看见他同小泥鳅在那儿密谋什么,见我过去便住了话头,你说她心里有没有鬼?”
榻上人沉默了一会儿,握着纤荷的手缓缓松开,似是起了戒心。
纤荷眸中莹莹地蒙上层泪,眼眶忽地红了一圈儿,慌乱伸手将那只收回的手握住,启唇弱弱地解释:
“二当家实在是误会了,方才小泥鳅说请来了高明的郎中,奴家与大当家许久未见,心中不踏实得很,总想着要陪着大当家,并不是什么密谋。”
“纤荷!”
榻上人闻言大为感动,激动地重新攥住了纤荷玉白的细腕,转头对壮汉吼道:
“听见了么?纤荷如此贤良,怎容你诋毁?还不听令退下!是要造反吗?咳咳咳…”
因为情绪过于激动,榻上人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是。”
二当家迫于无奈,只恨恨地瞪了纤荷一眼,带着那几个守在榻前伺候的人离开了。
此刻,屋内只余下大当家和那位被唤作纤荷的姑娘了。
嘿呦,这贼窝子还真出了个山大王,呼来喝去的,说几句话都要屏退闲人,这臭架子倒是比皇兄摆得还大!
傅良夜翻了个白眼儿,好奇地望向那张遮掩的严严实实的床榻。
屋子里光线充足,他透过薄纱勉强能看清些许,可那榻上人至始至终没从床幔里探出头来,倒是让人愈发好奇他的庐山真面目。
但唯一能确定的是——那纤荷的确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傅良夜在心底感叹道。
正同她的名字一般,如那纤纤细荷,姣花照水般楚楚动人!
这样的美人怎会混在这群土匪窝里?
还有,那二当家与张岭都反复提起了小泥鳅——那个带他们上山的少年,这美人与少年关系定是非同一般,其中蹊跷,只让人琢磨不透。
这厢傅良夜正琢磨着,纤荷却先开口说了话儿。
“大当家,先把这药汤喝下罢,妾已替你晾了许久,如今温温的,刚好下咽。”纤荷端起一碗药汤,将瓷碗递进榻上人手中,“郎中站着有许久了,大当家,该请他坐下了。”
“嗯,对对对!”
榻上人伸手接过药碗,急切地拿进床幔里将药汤一饮而尽,又将空药碗塞进纤荷手里,这才招呼道:
“郎君,哎呀,实在是失了礼数!纤荷啊,快去扶郎中落座,快!”
纤荷听见帐中人发了话,将手中的瓷撂在桌案上,恭敬地去扶傅良夜的手臂。
“有劳小娘子了。”
傅良夜温声道谢,唇角弯起一抹温润的笑。
他被纤荷小心翼翼地扶进了椅子里,那榻上的大当家终于清了清嗓子,试探着问道:
“听底下人讲,郎中姓晏?小人身患怪疾,不知晏郎中能否替我诊治一番?若是能救小人一命,柴元定同郎中结为生死兄弟,上刀山下火海,只凭先生一句,愿为先生两肋插刀,在所不辞!请晏……”
还未等说完,柴元便已经咳嗽得要死要活,只得遗憾地住了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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