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余听到文承哥主动和自己说话,先是微微一愣,然后摇了摇头。
“没见过。我记得红土根是外地来村里卖货的货郎带过来,就说是可以给布染色,是上年才出现的东西。红土根价格也不贵,有时候多买一些东西,货郎还会免费送几个。”
姜余想了想又道:“货郎说红土根可以喂牲口,但是因为颜色太红了,村里人都说红土根有毒的,牲口吃了会拉肚子,所以也没人敢用红土根喂牲口。”
听这话,顾文承立马明白了,甜菜可能并不是传统植物,而且传来时间并不长,所以不仅是上林村的人没发现甜菜的众多用途,连整个宁隆县都没有。
顾文承道,“想吃糖吗,等把布染上色,我做糖给你吃。”
姜余微微一愣,然后慢慢低头,抿嘴没说话。
他之前在大伯家,每天都要帮大伯母干活,一大早起来就得打扫卫生做饭,喂鸡喂鸭。
上午打草挖野菜,平日里还得帮忙去地里拔草干活,压根就怎么和同龄人说笑玩闹过。
所以,姜余对顾文承无意中展现出来的善意和亲近,有些手足无措。
顾文承说完这句话就有些后悔了,他还是没太适应姜余的身份,刚刚他说那句话,好像是有些太孟浪了。
不过,顾文承摸摸鼻子,姜余年纪小,应该是个喜欢吃糖的年纪吧。
顾文承看向姜余,瘦瘦小小的坐在火堆边上,看上去怪可怜的。
“甜菜制糖简单,到时候家里就能多个甜嘴的东西,你肯定也爱吃。”
姜余偏过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点点头,“好。”
两个人谈话完毕,姜余看着面前的柴火,感觉心脏砰砰直跳。
从昨天开始他就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
这个家里,爹能干,娘和善,相公虽然身子弱,但是孝顺父母,而且对他也不错,刚刚还说要给他做糖吃。
姜余抿抿嘴,可能是离烧火的地方太近了,感觉脸上有些烫。
没一会儿顾母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些布和线。
“你二婶说也染些布,还有一些棉线也得染。”
顾文承觉得锅里的布已经不少了,他看向姜余,“小余,这里的布能做多少衣裳?”
姜余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娘说,给我做两身,如果相公想做衣裳,那就先紧着相公的衣服做就成了。”
顾文承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笑着道:“今年开春娘刚给我做了一身衣裳,现在还不用再做。”
然后他看向母亲,“娘,我感觉小余只穿红的衣裳太单调了,不然就再染一些其他颜色吧。”
姜余惊讶的睁大眼睛,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顾母把在锅里煮好的布,正好夹出来。
“行啊,那就先染一些红的,剩些布改天拿到县城染别的色。”
顾文承道:“我们自己染,染成黄粉的。小余年纪小,穿些鲜亮的颜色好看。”
姜余听完这话,表情更加讶异,愣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母有些疑惑,“自己染?”
顾文渊解释道:“书中有云,前朝时期有一位才女用柳枝染布,染出来的颜色淡淡入春日桃花般的柔和,那用柳枝染色的属锦,更是飘渺如雾霭,因此又称十样锦,一度风靡前朝。”
顾母没读过书,也不懂什么词汇,其实没太听懂儿子说的那一大堆,更没听懂什么‘淡淡入春日桃花般的柔和色彩’,让她真正感觉好奇的是柳枝竟然能染色。
“那漫山遍野的柳枝条,竟然还能染色?”
顾文承笑到:“不仅柳枝能染色,艾蒿、蓼蓝草等一些植物都能染色。只不过现在天气还凉,都没长起来。”
姜余看着顾文承,眼睛不自觉的睁大,忍不住开口:“这些都是书里说的吗?”
“自然是。”顾文承点头回答。
在顾母和姜余出门的时候,他去原身那边翻了一下原身的书,神奇的发现这个世界的大部分书籍和他原本的世界差不多。
他上大学时候原本上的是文学专业,他也很喜欢古代文学,但是无奈,文学一般挣钱困难。发现这件事以后,他果断转到了水利水电建筑工程专业,上完大学本科以后,又继续博硕连读。
他的老师是业内的大拿,在博硕期间,他基本跟着导师跑遍了全国的水利项目学习考察,毕业后选择留校,在他评上教授没多久,一次普通的野外实地考察就遇见了泥石流。
顾文承道:“《天工开物》中介绍了蓼蓝等五种篮草都可制做靛蓝,并详细描述制蓝染色方法。其中《诗经·小雅·采绿》里说‘终朝采蓝’中的‘蓝’说的也是蓼蓝草,还有《诗经·国风·郑风·东门之墠》上写‘东门之墠,茹藘在阪。其室则迩,其人甚远。’中的茹藘,就是茜草,茜草的根可以染红色。在当时甚至是朝廷贵族才能穿的。不仅如此,书中记载可以染色的原料还有很多。”
姜余在一旁惊讶的张嘴,好厉害,真的好厉害。
顾母也惊了一跳,“怪不得那些人都说,书里又有金又有玉的,这书里竟然记载了这么多东西。”
顾文承笑笑,他听懂了母亲的意思,母亲应该是想说那句“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娘,是文承哥本人厉害。”姜余突然开口,他很认真的道,“我家隔壁就住着邹童生一家,但是我从来没有见邹童生家里人会在家染布,他家的布都是她娘子自己织,然后花钱去县城找布坊染的。”最后他总结了一下,又道:“文承哥比邹童生厉害。”
顾文承眉头一挑,姜余这副样子还挺可爱。
“多谢小余夸奖。”
姜余一顿,回想了一下自己刚刚说了些什么,立马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顾母开心的笑了,有哪个母亲不喜欢听别人夸自己的儿子,她心情大好,也不扫孩子们的兴致。
“咱们村口就有几棵柳树,你们可以去摘些。”
顾文承站起来,“小余走,我们两个去摘柳条。”
姜余又看了一眼顾母,顾母把从二婶家拿来的布,放进锅里煮。
“去吧,去吧。文承身上没好,记得路上走慢点。”
顾文承道:“好,我知道了。得去拿把剪刀,再拿个篮子。”
“我知道东西在哪里,我去拿吧。”姜余小跑着去拿东西。
第9章 真实
初春万物复苏,又快临近午时,不少人上午忙活了半天,现在开始往家里走。
顾文承和姜余二人出门没多久,就遇见了一堆从外面挖野菜回来的阿婶。
那些人见到顾文承,惊讶极了,顿时小声讨论起来。
顾氏本族的一个妇人主动打招呼。
“顾童生干什么去?”
顾文承对着各位同村的长辈,行了个书生礼,道:“我带着余哥儿去村口摘些柳条。”
周围人见顾文承行礼,慢慢就不说话了,不过她们也是真惊讶,毕竟前些日子还听说顾文承要不行了,但是今天看上去,除了比之前瘦了些,看上去也没多大变化。
顾文承笑着道:“这是我家的小余,各位婶子还是第一次见吧?”
“昨天也见过一面了?小余是吧,我是你三堂叔家的婶子,叫我周婶就行了。”
姜余好似有些害羞,“周婶好。”
“唉,好好好。你们要去摘柳条是吧?村口最东边那颗柳树最有韧劲,要摘的话,就摘那棵树上的柳条。”
这人也没问顾文承摘柳条干什么,毕竟家家户户用的篮子,箩筐都是柳条编的。
“多谢婶子。”
顾文承笑着点头,便带着姜余离开,可能是他到了这具身体的原因,他感觉自己今天的身子,要比昨天好不少,就连心口都不怎么闷了。
在他们二人走后,一群人忍不住开始说话。
“顾屠子还真给儿子聘回来个男媳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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