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生+寄生Ⅱ(45)
我朝卫兵们高举双手,表示自己是纯良无害的物种,完全没有任何攻击性,并且无比配合军方行动——即使他们两个拿枪顶着我的要害,另一个极其粗暴地把我压在墙壁上搜查是否携带有武器。“我只是个电脑维修员,是你们的人叫我来的,不信可以打电话问!”我用紧张的声音大叫。
搜查后一无所获的卫兵将我从几乎被嵌进去的墙壁里拔/出来,用毫无感情的声音冷冷道:“主机房在六楼,这里是禁区,马上离开!”
“没,没问题,我这就走!”我揉着隐隐作痛的手腕转过身去,一颗微小的电浆球在掌心迅速生成。
眨眼的工夫它就扩张到网球大小,在轻微地噼啪声中猛地朝四周喷发出去,剧烈的粒子运动覆盖了整个狭窄的空间。炫目的电光消失后,地板上躺着三具深度昏迷的卫兵躯体。
我把他们拖进电梯,弧光闪烁的指尖触碰了一下控制面板,瞬间烧毁了供电线路。电脑主板的纠错功能立刻运行,防护钳牢牢夹住电梯槽两侧的钢轨,将它卡死在半空中,以防坠跌或冲顶。
没人能上下,也没人能打开——在他们的电梯维修工赶到并排除故障、恢复运行之前,我早已完事离开。
碰了一下耳机上的通话按钮,我淡淡道:“四楼A区突破,切换A-1号监控器画面,时间十五秒。”
“收到。”耳机里传来瑰拉的回答与微弱的键盘敲击声。她在远程控制和渗透方面很有天赋,在捕猎者中偏向于间谍型。之前她成功接入监控室的主机,复制了所有探头的拍摄画面,在需要的时候,用那些无人画面在短时间内混淆监视人员的耳目。
“二楼A区突破,切换A-1号监控器画面,时间十秒。”少年清冽的声音紧接着加入进来。
培林只比我多花了几秒时间搞定二楼入口处的守卫。我不得不承认,“他是这批捕猎者中身手最好的一个”是种低估,实际上,这个少年大概是我所见过的人类中身手最好的一个,可以与裴越一较高低。
由于宿主那令人遗憾的运动神经,我在十五秒时间堪堪用尽之前,才跑到通道尽头,报销掉金属门的电子锁和报警器,进入这座深藏在军方基地中的研究所。
比起外头那些荷枪实弹的士兵,研究所里技术人员的战斗力可以忽略不计,我甚至要尽量控制力度,不在他们的身体上造成影响生命机能的永久性损伤。
当我见到久违的医生时,他正对一团血肉模糊的不明物质爱不释手。
他用沾血的白色橡胶手套轻抚它,右手的手术刀划破表皮粘膜,用尖嘴镊夹出一点儿组织物,放入装着水解剂的瓶里迷恋地端详,嘴里嘟囔着,“漂亮的新陈代谢方式……高能键释放出的自由能令人惊叹……”
从这副自得其乐的场景来看,被绑架的医生似乎根本不需要解救。
我用指节敲了敲操作台的金属台面。
杜衡手捧玻璃瓶,转头看我。三秒钟后他推了推眼镜,轻笑起来:“哦呀,救援队终于来了。”
“你在光盘中说的,裴越的克隆体在哪儿?”我单刀直入地问。
医生朝我露出一个受伤的表情:“我还以为你至少会花一两句话关心一下我的安危,毕竟我们曾有过一番不错的交情。”
“不错的交情”指的是给我注射/精神类药物逼供,以及无时无刻不想着把我弄上解剖台吗?谢了,我半点也不需要。
似乎对我的冷漠反应早有预料,他耸了耸肩说:“算了,在这方面不能对你要求太高——可惜我们的老板始终不明白这个道理,否则他的余生会因此好过一些。”
我对评论老板的私生活毫无兴趣,如果医生还不改掉他阴阳怪调、说话跑题的毛病,我不介意在获取想要的信息后,重新把他丢给军方。
“在、哪、儿?裴越的克隆体。”我再次追问,语气中透出一股缺乏耐心的威胁意味。
医生恋恋不舍地把瓶子放回桌面,“好吧我马上进入正题——我被他们抓进来之后,一直没有见到他,但我知道他就在这个基地里,被交给另外两个基因组学专家。军方似乎对这项课题很感兴趣,人类胚胎实验成功后,他们又让我研究一些古怪的东西……很古怪,我觉得那些应该是生命体,但在既有的概念上又不尽相同,非常令人着迷……”他一脸深情地望着手术台上那团类似腐肉的东西,目光狂热得像个坠入爱河的青春期少年。
在他滔滔不绝的时候,培林悄无声息地走进来,手持武器安静地站在我身侧。
“带他出去吧。”我吩咐培林,“如果有什么奇怪举动及时制止——这家伙已经变态到一个常人难以企及的境界了。”
捕猎者拽着医生离开后,我拎起地板上一个昏迷的研究所工作人员,强行读取他脑缘系统中的记忆信息。几秒钟后,我丢下他,寻找新的目标。
裴越克隆体的情况不明令我产生了莫名的烦躁,但没关系,我有的是办法一个一个“问”过去,直至某个知情人吐露真相为止。
人类孱弱的神经使他们很难保守秘密,多亏这个缺陷,我在七分钟后得到了想要的信息。
裴越的克隆体——对军方而言则是人类克隆技术走向成熟的标志、伊甸园的第一个造物亚当,被郑重地安置在一个全智能电脑控制的培育室里。氧气、温度、湿度、营养等一系列指标在智能电脑的调节下始终保持在最适宜状态,军方似乎对他的成长时间及阶段是否有别于普通人类颇为好奇。
现在,我在培育室里,警卫在门后的地板上,智能电脑在冒烟,裴越在培养皿里等待重见天日。
培育室中央的平台上,椭圆形金属舱正在保温灯下折射出银白色的微光,几根颜色各异的管道从它的边缘延伸出去,另一端连接到电脑调控装置以及氧气、营养供给箱。
我走近金属舱,隔着一层透明的强化玻璃,凝望里面那个小小的生命体。
他已全然不是我记忆中的模样。
我看着他,有那么两三秒钟的时间,几乎失神。
很快正常的思维又降临在宿主那不可靠的大脑里,我在台面上输入“问”来的密码,玻璃罩咔嚓一声微响,缓缓开启。
我弯腰抱起他,就像二十七年前他弯腰抱起我一样——我知道那不是“我”,但裴明昊的潜意识与我的本体又发生了该死的瞬间重叠——小心翼翼地将他举到面前。
柔软的、脆弱的、对外界毫无所知的人类幼体。
一个沉睡中的婴儿。
我抱着他,来不及产生更多的感受,整个房间光线猝然黯淡,血红色的警告灯连同凄厉的警鸣一起闪烁起来。紧贴着原有的培育室大门,一块庞大的、厚度将近半米的合金金属从天花板迅速降下,严丝合缝地封闭了被入侵的空间。
与此同时,无数脉冲火花从我的神经末梢向每个突触极速扩射——那是一个突如其来、充满危险信号的预兆!
我在宿主身体所能反应的最短时间内,向侧方猛然纵身翻滚出去。
一声巨响附骨而至,在半秒前我所站立的地板上炸开一大团白烟。巨大冲击力造成的凹洞仍在继续崩裂,尘埃落定后它看起来简直就像个小型陨石坑。
如果我刚才还站立在那里,毫无疑问宿主的身体此时已成为坑底的一层焦黑灰烬。
我不知道原来人类已经开始流行在婴儿室里安装粒子束武器了。这玩意儿足以让地球上绝大多数的已知物质化为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