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燕时洵有些奇怪:“你这些年遇到的鬼都够塞满一栋楼的了,现在才开始害怕,是不是有点晚了?”
张无病白着脸摇摇头:“不是啊燕哥,主要是……刚刚那个出现得实在是太恰巧了。”
这个说法让燕时洵觉得不太对,恰巧?为什么鬼出现会被说成恰巧?那个时候还有其他别的什么事情发生吗?
他没有犹豫的就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倒也没什么啦,就是我自己。”
张无病道:“我刚刚在看到这些草稿的时候,就觉得这房间的主人特别厉害,然后下意识就在脑子里想,‘在百年前的老滨海能写出这些言辞犀利的文章,这个叫林婷的人应该没少受到死亡威胁吧,希望她没有出什么意外’。然后我还特别习惯性的猜想了一下,那个林婷应该长什么样。”
燕时洵渐渐听出了不对劲。
“因为这里有很多书,我又想起我醒来时在书房看到的那张合影,所以就觉得她应该是个穿着素雅条纹旗袍的女人,身上带着书卷气和开放的气质。”
张无病犹豫了一下,似乎是还有刚刚被吓到后的阴影,吞吞吐吐的道:“结果没想到,我刚在脑子里想象出她的样子,一转头就看到了窗户外面……”
“你是说,刚才那个女鬼和你想象中长得一模一样?”
燕时洵敏锐的抓住了重点:“你刚想出来,女鬼就出现了?”
张无病点点头。
所以才会说恰巧吗?
燕时洵又像是要求证一样,转身向旁边的邺澧问:“在小病说有鬼之前,你察觉到了外面那个女鬼了吗?”
邺澧摇了摇头:“没有。”
他又诚恳的加了一句:“我当时在看你,没注意别的女人。女鬼也没有。”
燕时洵:“………”
人生好难,一个张有病一个邺大病,就不能给他配一个正常点的队友吗?怎么一个两个,脑子里想的东西都和他自己不一样?
燕时洵深吸一口气,转身就准备离开这房间,却被邺澧准确的扣住了手腕。
“这里确实不太对。”
和刚才不同,此时邺澧的神情有些阴沉:“正如你所怀疑的,我并没有察觉到那女鬼的出现,甚至连她的消失都没有发觉。”
“但这是不应该发生的。”邺澧抿了下唇,道:“我能体会大道,自然也能关联生死,无论是生者还是死者,他们在我面前无所遁形。可刚刚……”
“就像是那女鬼本就是不应该存在的东西,而是诞生于某人的想法,是吗?”
燕时洵极自然的将话接了过来,继续说下去:“在张无病产生了‘这里有一个女鬼’的想法后,那女鬼才诞生,而也是张无病的想象,赋予了那女鬼的外形。”
“因为它本就是不存在的东西,所以你自然察觉不到它的出现和消失。一个从未存在过的东西,怎么能说它在这里呢?”
燕时洵喃喃,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张无病还大气不敢出,忐忑的站在旁边,被燕时洵和邺澧之间似乎有些严肃的氛围吓到了。
“是,是说有鬼出现,是因为我做错了什么吗?”张无病颤巍巍的问。
“不。”燕时洵没有责备张无病,他只是摇摇头,然后道:“现在,你在脑子里想羊驼。”
张无病:“?”
刚刚不是在说鬼吗?怎么话题突然跳到了羊驼上面?
不过即便如此,张无病的脑子还是在他听到羊驼这个名词的一瞬间,不自觉的开始调动起有关羊驼的记忆。
羊驼嚼嚼嚼然后“tui——!”的画面,鲜活的出现在了张无病脑海中。
而燕时洵就像是单纯给张无病找个事做一样,在说完后,他就转身继续翻找林婷的书桌,想在其中发现更多的身份信息。
至于张无病,他被燕时洵遗忘在了角落,还在满头问号的苦苦思考羊驼和鬼的联系中。
燕时洵拉开椅子坐下,沉思的向书桌和自己四周看去。
如果自己是林婷,那更加私人和重要的东西,自己会放在哪里?一个隐蔽但又时时能看到的地方……
目光扫过书架的时候,他顿了顿,然后抬手伸过去,拉开书架上的小门,一个小木盒子赫然出现在他的眼前。
果然。
燕时洵不费什么力气就把那个小盒子拿了下来。
这个高度对于林婷来说,应该是恰好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一抬头就能看到,但又不会太过于表面,正是一个放置经常会查看的东西的最佳地方。
小盒子上带着锁,但是这无法难倒燕时洵。
他本来习惯性的摸向自己的外套口袋,想要从里面拿出常会带在身上的曲别针,但触手却只有一片柔软温暖的上等毛呢质地,却摸了个空。
燕时洵这才猛然想起来,他现在穿着的是符合井玢身份的衣着,而不是他自己的衣服。
……行吧。
但他没有就此放弃,而是出于谨慎,抬手将自己身上的口袋摸了个遍。除了几张外钞,和外交官通行证等身份证明,他身上并没有违反井玢身份的物品。
只是,当燕时洵修长的手指无意识的从自己的西装领子上擦过时,却忽然察觉都爱了一点细微的冰冷。
燕时洵愣了下,伸手将那东西摘下来,举到眼前。
一枚曲别针。
只是当它别在西装领子上时,因为它漂亮的外形和顶尖镶嵌的宝石,更像是一枚胸针,而不做它想。
一个外交官,为什么会随身带有曲别针这种东西?
疑惑从燕时洵心头划过,但因为赶时间,他暂时将这件事放在一边,手指灵活的将曲别针弯折过来,怼进了木盒的小锁里。
“咔,嗒!”一声,锁应声而开。
燕时洵大致看了一眼,盒子里放着的不是金银珠宝这类贵重物品,而是厚厚一沓的信件,其中有些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
信上的邮戳有滨海的,但更多的却是京城的。
燕时洵随意从中间抽出了一封查看,展开信件通读后,他忽然意识到这是谁和林婷的通信了。
井玢。
为了验证这一猜想,燕时洵迅速翻看了其他信件。
有些信件或许是写得急,或是时局不稳定,所以为了避免自己出事时连累其他人,信上并没有提及任何一个可以对照到人的称呼。
但这些信,都是林婷和一个人的往来。
林婷称呼对方为“我的理想”,而对方则在回信中称呼林婷为“吾爱”、“卿卿”、“崇高的同行者”。
虽然对方称呼林婷的方式很是亲密,但出乎意料的是,信件中两人更多聊起的,都是思想和时局,对于情爱方面倒是没有几句。
两人从世界上的各种思想和方式、外国同学传回来的消息、殉于理想的老师,一直聊到国内的情况和自己未来的打算。
看起来,比起肉体上的情爱,两人更加像是思想和灵魂上契合的灵魂伴侣。
第一封信的信戳日期,是在十一年前,这个时候两人的笔迹还很稚嫩,也都充满了斗志和理想,信戳是京城的。
这一年,林婷刚被京城大学录取,而和她发信的这个人,还被她生疏的称呼为“学长”。
她在信中写到,外文系的老师向她推荐了一位笔友,那人出国留学见识广阔,认为两人一定很难聊得来,于是她大胆的进行了尝试,并且在结尾的时候,大方的问“你对世界怎么看?你觉得它会好吗?”
收信人显然被林婷不同于这个时代大多数女子的做派,所惊到了。他的回信带着对女士的尊重和克制,但是在谈及世界时,却忽然热情百倍,洋洋洒洒的写了很多他的观念,其中引经据典,更是使用了三四个国家的哲学家的理论引证,显得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林婷没有让对方多等,很快就针对回信里的观念进行了论述,并且同样博引旁证。
即便是没有任何感情经历,也对人世间的情爱并不感兴趣的燕时洵,在旁观这场对话的时候,都察觉到了事情的走向好像有点清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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