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漆弈冷静的声音响起:“怕就蹲下别动。我找到人了,马上就好。”他不想在狩猎过程中还要带小孩。
被这声音打了一剂镇定剂,江进宝深呼吸平复心跳,缓缓蹲下将脑袋埋进膝盖里,开始背诵现代最强大的咒语。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弹幕。
【emmmm这个确实有用。】
【破除封建迷信!社会主义诸邪不侵!】
【这是连夜颁发党员证的程度。】
另一边,红发于黑暗尸林中飞扬。
漆弈顺着那纤细的阴气痕迹奔走,双手锁链飞出,想要抓住造成眼前景象的罪魁祸首。
可是尸林拥挤,将阴气源头覆盖,他只能扯下一个个尸体进行搜寻。
尸体被锁链扯离上吊绳的瞬间就溃散为一缕黑烟,然后重回绳索上变成尸体模样。
无论他扯下多少,尸林都会在一秒后恢复原状,不增不减。
“啧。”
漆弈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手背纹路逐渐浮上红色。
就在这时,绳索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撕拉——
正在奔跑的漆弈突然感觉到肩膀一沉。
他偏头,看到双肩落了两只僵硬破烂的脚。
脚上套着的老旧布鞋已经被臭液浸湿,在肩头一踩就溢出大滩深褐色的液体,顺着他的大衣表面向下滑落,画出一条条狰狞的痕迹。
裤腿无风自动,露出其中一片黄绿的烂肉。
尸体,正站在他的肩上。
漆弈看着近在咫尺的脚,眉宇微沉。
因为他发现自己竟然不能动了。
咔、咔、咔……
肩上的尸体开始动作,僵硬关节扭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同时漆弈发现自己也在动,但不是随着他的意愿。
尸脚宛若毒藤在他肩膀扎根,冰冷气息宛若根茎钻入他的身体,控制他的一举一动。
哒、哒。
肩上的尸体操纵他的身体向前方走去。
与此同时头顶的尸林摇晃碰撞,发出一道道沉闷的声响,仿佛在为成功控制漆弈而欢欣鼓舞。
地面蠕动的雾气也随之散发出幽幽蓝光,照亮前方道路。
大厅陡然变得漫无边际。
瞬息之间,本在身后两步处的江进宝消失在越来越远的后方。
荧荧光亮似花朵一般摇晃。
这让漆弈想起阴间那条火照之路,也正是在那条路上,他被骗得体无完肤,甚至濒临死亡狼狈逃到阳间。
“糟透了。”
黑暗中响起他的声音,但语气冰冷阴森,与之前的平缓温和判若两人。
微乱红发之下,一双绿眼闪着漠然的光。
他不想玩了。
手上纹路再度亮起红色,灼热的感觉从手背蔓延到指尖,缓慢灼烧尸体控制带来的僵冷感。
这是他自诞生于这世界便具有的能力之一——
朱雀灵纹,可以释放焚灭魂魄的艳红火焰,也可烧毁大多数鬼魂带来的负面影响。
但实力只恢复些许,此刻朱雀灵纹的速度有些慢了。
他仍在尸体的操控下向前迈步,并看到不远的前方出现了一条麻绳和一个矮凳。
麻绳从房梁垂下,在末端系了个圈;矮凳立在麻绳下,一脚就可以踩上去。
漆弈只要踩着矮凳,把头伸进绳圈在踢掉凳子,他就会和成为上吊尸林中的一员。
很简单的。
上去吧。
死亡会带给你无尽的欢愉。
雌雄莫辩的声音在耳畔低语,哄骗脆弱的人类自愿受这眼前绞刑。
一如二十年前哄骗这一家十三口喝下农药又上吊自杀,生怕他们死得不够彻底。
可惜,它这次哄错了人。
漆弈已经被控制着踩上矮凳握住麻绳,却在伸头的瞬间停止动作。
他握紧粗糙麻绳,抬头看向上方层层叠叠的无尽尸林,笑容若芍药盛放,层层叠叠荡开张扬。
“找到你了~”
!!!
隐于尸林的影子一惊,瞬间遁走。
漆弈在头顶密集的尸体中看到一抹猩红的影子一闪而过——
正是照片上那刺目的婚服!
朱雀灵纹猛然喷出火焰,顺着手臂攀上肩膀,顷刻间将那具尸体燃为灰烬!
被控的感觉消失,漆弈立刻跳下矮凳跟着婚服的方向追去。
红嫁衣的速度很快,像灵动的蝶在摇晃的尸林中辗转腾挪,身子曼妙到诡异,每一次在黑暗中划过的弧度都像不起眼的尖刺扎入心脏,一点一点将其破坏的千疮百孔。
但漆弈完全不怕。
因为他的心脏早就破烂不堪。
得益于前几日步行寻鬼、捉鬼的锻炼,现在他的身体比初来阳间时要健康不少,追逐中逐渐缩短与红婚服的距离。
因为被勾起不好的回忆,他不想再拖延时间,索性翻转手掌让掌心火焰燃烧得更加猛烈,在空中与阴气锁链交缠猛然向婚服鬼冲去。
锁链飞行途中所有被触碰到的上吊尸体都被瞬间点燃,爆发肉眼无法看到的惨烈火海!
躲藏之地消失,婚服鬼很快就暴露在漆弈视线中,模糊的面容被火光照得扭曲不定。
而阴气锁链也捕捉到它的位置,瞬间出现在它面前将它捆了个结结实实。
啊啊啊啊——!!!
灼热火焰烧得它凄厉哀嚎,很快就化为一团精纯的阴气被锁链封锁,送到漆弈面前。
只是……
“嗯?”漆弈看着眼前乒乓球大小的阴气团,顿感不对。
这个阴气量,不是白衣!
始作俑者还藏在暗处!
念头闪过大脑的瞬间,诡异的笑声在大厅中响起。
咯咯咯……
这笑声雌雄莫辩,老幼不分,像许多人同时发出的相同音调,又似一个人气管里呵出的绵密风声。
漆弈循声转头,看到大门竟然打开了。
只是门外不是之前破败的院落,而是另一处大厅。
门外大厅与他所处的空间镜像相对,家具布置一样,却没有经过时间的腐蚀,新得仿佛刚刚建成一样。
呼~
轻微的风吹过,桌上的红蜡烛瞬间被点燃,晃动着豆大的火焰像眼睛一样注视漆弈。
红烛摇曳,黄光旖旎。
身着大红嫁衣,头顶盖头的新娘安静坐在桌边。
她白皙双手规规矩矩交叠在膝盖上,身子单薄却又窈窕;明明没有露脸,但见者就是能感知到那盖头下的如花容颜。
“吉时到——”
不知哪里响起一声怪异的喊叫,一条绑花红绸突然出现在漆弈手中,横跨两个大厅,将他与新娘相连。
红绸鲜红刺目,像是由无数人的鲜血浸染而成,捏在手里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潮湿与柔软。
好像他握着的并不是绸缎,而是一条鲜活的,有活人藏身其中的粗壮血管。
“一拜天地——”
新娘双腿抖动,以一种违反物理规律的状态直直站立起,僵直着膝盖,一步一顿向漆弈走来,然后在距离门槛两米远的地方停下脚步,踩出一圈尘埃。
她伸出右手,掌心向上勾起白嫩食指。
“来呀~”
柔软娇媚的声音响起,能把男人浑身上下的骨头都给迷酥,像滩烂泥一样神魂颠倒地走过去,同那未见面的新娘拜堂成亲。
可惜漆弈不是人。
他捏了捏手中的红绸,轻笑一声迈步走出。
眼前这新娘仍旧不是白衣厉鬼。
他倒要看看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就在他即将跨越门槛到达那诡异的婚堂时,虚弱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别去。”
他回头,看到江进宝已经鬼瘴入体,满脸黑气地瘫软在地上,但仍旧伸出手想要阻止自己的脚步。
漆弈静静看他一眼,轻声道:“很快就结束了。”
说罢,转身迈过门槛,
砰!
房门紧闭,红光消失。
江进宝再也支撑不住,闭眼陷入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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