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星越:“是这样吗?”
时无宴道:“只有轮班的鬼帝会很忙。”
景熠端着椅子坐到时无宴身边,眼睛亮晶晶的:“会请她过来吗?”
很好奇阴司的女帝是什么模样的。
店里的其他器灵也悄悄竖起耳朵。
不过他们和景熠不一样,见过时无宴刚来人间时端正却不可亲的模样,没敢往前凑。
时无宴伸手在空中一拈,指尖凭空多了一张黄纸,他手腕一甩,黄纸自动烧起来,聚成一团迟迟不散的白烟。
所有人的视线都盯着白烟,烟气散去的时候,门外响起了规律的敲门声,三声过后,那人轻轻推开了门。
她面若冷玉,在茫茫的雪色里,乌沉沉的眉宇裹着冻彻心扉的寒意。
景熠慢慢站起来:“小姑?”
女帝黑沉的眼睛微微愕然:“景熠?”
认识?
店里的器灵都惊了——景熠从来不向他们提起身世,店里的器灵都曾进过宫廷侯府,知道越是光鲜之处,越藏着无人不足为人道的污秽。
景熠不说,大家也从不追问。
尤星越很困惑,歪头看向时无宴:“你不知道她是女帝?”
时无宴思考两秒,很无辜地摇摇头。
女帝走进来,轻轻关上门——她走过的地方,雪地依然是平整的。
“往复,尤老板。”
她微微颔首,算作行礼。
尤星越赶紧起身还礼。
女帝道:“老板不必惊奇。往复在阴司的时候醒来的时间很少,他只知道谁在阴司任什么职位,却不了解我们身前是干什么的。”
时无宴斟了一杯茶放在女帝手边。
女帝顺势坐在景熠身边,摸了摸小侄子的发顶,惊叹道:“飞眠回去的时候说,老板好会调教人,将往复教的格外不同,我们一开始还不信呢。今天一见,果然是我孤陋寡闻了。”
时无宴微微启唇,但已经来不及阻止了:“我……”
只见他男朋友兴致勃勃地追问:“怎么说?”
女帝抿了口茶,优雅道:“犹记得五六百年前,忘川河水泛滥,冲破了东边的闸门,东方鬼帝堵不上,只好将往复叫醒。”
“往复不愧是天生鬼神,我们五个鬼帝都堵不住的缺口,他挥手便填上了。他回来后,我们前去查看,发现东边竟然破了两个缺口,往复却只堵了一个。”
“东方鬼帝问他为什么。”
“往复说:你说有一个破口要堵,没说第二个也要堵。”
尤星越:“……”
店里所有器灵:“……”
女帝一锤定音:“他以前可是那种油瓶倒了也不知道去扶的……深闺鬼神。”
第135章 铸鼎
器灵们悄悄打量时无宴。
不留客了然地点点头:难怪往复刚来店里的时候,什么都不做呢。
时无宴轻声道:“那是百多年前的事,就算是……就算是鬼神,也并非生来便懂。”
深闺鬼神这种词……是和程局长学的吧?
尤星越好笑:“好好好,百多年前的事。”
时无宴没再说话,偏了下头,倚在尤星越身上。
景熠悄悄拽了下女帝的袖子,女帝莞尔,摸摸景熠的头发:“在下景元,中央鬼帝,也是景熠的姑姑。”
“能和景熠重逢实在是意外之喜,”景元轻声道,“我当年也是从拘魂使开始做起,有心查一查景熠的去处,却也没有权限。等到我做到鬼王的时候,已经是几百年后的事了。”
“早先的时候,阴司里的鬼神数量不足,所以实行‘五世一轮回’,一个魂魄轮回五世,就将这五世的记录一并销毁,。”
“何况……”
景元看着景熠的眼睛,叹息道:“也不是谁都有程局长那样的好运。如何保证轮回转世的魂魄还是当初的模样?若是见面不相识,或者面目全非,岂不是更难堪?”
尤星越默默点头。
所谓魂魄,指的是三魂七魄。生魂是正经的魂魄,死魂只有魂没有魄,只有轮回转世时才会再次凑齐三魂七魄。
七魄会影响三魂,程局长的小狰崽就是几次轮回后碰巧凑到原本的三魂七魄,所以小狰崽出世的时候,时无宴才会特意告知程明浅。
时无宴闷在尤星越颈边。
景熠眼睛一亮:“所、所以姑姑你没有来找我?”
景元道:“想找你的时候没办法找,能找的时候隔了太久,也还是找不到。按理说,即便是祭鼎,也只是需要血肉里的气运而已。”
兰茵好奇道:“为何非要祭鼎,我看那铭文上说有凤凰羽青龙鳞,还压不住一只鱼精吗?”
不留客道:“肯定不是真的。倘或是真品,就不用活人祭鼎了。”
景熠道:“嗯。那其实是孔雀羽,我们感恩这些妖怪愿意帮忙,美称为凤凰羽。不过龙鳞倒是真的,第一次铸鼎效力不足,而且那个时候鱼精还没有受重伤,根本压不住它。第二次一只青龙动了恻隐之心,将鳞片落在姑姑枕边。”
“那鱼精在颖江中称王称霸,虽然一直是鱼精,却击退过蛟龙,寻常妖怪都不敢与它争锋。当年我在这片地方为王的时候,两岸的百姓一年少说祭祀两次,还修建了神祠供奉,它的胃口和本事自然是越来越大。”
景元淡淡道。
兰茵道:“受了这么多香火还要作恶。”
景熠盯着一个方向,怔怔地想:“龙鳞是很难融化的东西,池子里的铁水烧了好几日。铸鼎的人说,还缺一个有帝王之气的引子。明宫送来了小姑的血,数量却不够。”
尤星越一时默然。
便是有真正的龙鳞凤羽,想要炼化也并非易事。
景熠轻轻闭了下眼睛:“造了两次鼎。”
第一次铸造出的鼎没有效用,于是再次推进池子里融化。
明宫送来了青玉般的龙鳞,铸鼎的匠人和修士们欢欣鼓舞,然而龙鳞入池,四日不曾融化。
帝王的血泼下去,龙鳞的边角微微化开。
修士们聚在一块,忧心地守着铸鼎池。
此时已经是深夜。
“还不化。”
“要不再向陛下要一碗血?”
“单单靠血,只怕陛下先撑不住!陛下的身子原本也不如何好。”
“四天了,陛下每日都着人过来问。”
“水路不通,于国本社稷有碍……只是这缺的东西……这这如何说得出口呢?”
“你们到底缺什么?我去找!”
景熠一把掀开帘子,着急道:“今早驿站送来消息,颖水处暴雨,鱼精的伤势已经在好转了,借着暴雨掀起巨浪重新入江,两岸屋舍倒塌,死伤颇多!如今连日阴雨不止,受灾之地万一起了瘟疫……”
景熠一身风尘,神情疲惫,他连着奔波几日,从颖江一路上来,见到了各样的惨状。他要运金回到帝京,没办法停留在当地。
因为暴雨,水路不通,赈灾的粮款不能及时到位,两岸百姓……竟有易子而食者。
景熠想到在路上见到的惨状,眼睛一酸,逼回眼泪:“如果疫病横行,不止是颖江两岸,只怕附近几城都要受难。先帝……无能,国库并不充盈,若真有大灾,后果不堪设想。”
“诸位,此实危机之刻,熠恳请诸位万万不能懈怠。”
他深深向修士匠人们一揖。
修士们赶紧避开景熠的大礼,口中道:“当不起。”
一个匠人上前施礼,侧身让出身后的池子:“殿下,并非是我们推托。而是……你看。”
景熠疾步上前,只见铁水池子里浮着一块比成年男子手掌大的鳞片,通体是呈现青色,正是龙鳞。
“还没有融化?四日前明明已经入池。”
修士苦笑道:“几千年的神龙鳞片,哪有那么容易就能收用。说到底,神龙肯送来一块鳞片,已经看在陛下勤政爱民的份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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