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从浅海区卷到沙滩上的贝壳都还没反应过来,就立马被重新反扑回岸上的海浪俯身按住了。
漂亮的白色贝壳表面仿佛被釉了一层白色的珠光,在远处一片路灯的照耀下闪烁着细碎的光点。
它的两瓣薄壳被海水冲开,还未并拢,又是一股海水袭进去。
贝壳本就是一种武力值低得为负数的动物,除了成为食物和装饰品以外,好像没有其他太显著的作用。
但它浑然天成的美足以令所有生物为它驻足,凝视,疯狂地占有。
冰凉的海水刺激得硬壳内的软肉蜷缩,颤抖,海水不断涌进它的壳内,自然界的任何动植物,在汲取占有时都毫不留情。
更何况,它只是一只可怜的漂亮贝壳而已。
直至雨水从压顶的乌云中倾泻而下,这一场海水对贝壳单方面的侵袭与占有才算结束。
雨水成帘似的落下来,重重地砸在车顶,再重一些,就能压过斯悦的小声抱怨了。
“你的手好凉。”斯悦嘀咕道,他被抱起来放到副驾驶,白简倾身为他系好安全带,调整好座椅之后,才坐回去。
白简抽了纸巾擦手,慢条斯理的模样看得斯悦将牙齿磨得嘎吱嘎吱响,装什么装什么装什么,但斯悦还在等待着白简的回答。
“是你太热了。”白简擦干净手指之后,重新戴上眼镜,车灯照亮前方,引擎声响起,在雨幕中。白简开车很稳当,斯悦很不高兴。
斯悦知道白简说的太热了是哪里太热了,他耳朵红得快要滴血。
知道斯悦害羞,但是在这种事情上,白简还是会提前做好警醒。
“你现在作为人类,接纳人鱼是比较困难的,受伤的概率很高。”
“所以你需要一个慢慢习惯的过程,提高容纳度,”白简瞥了一眼车灯底下,恨不得钻到车底下去的斯悦,无奈道,“只是用了手,阿悦,你不要这样。”
“什么手?”斯悦扭头看着白简,“你那爪子,那么长,那么大,有什么区别?”
“有区别的,”白简笑了笑,“实际上你现在根本无法接纳我。”
斯悦:“……”
斯悦不懂这些,他又没看见过。
他望着车窗外的雨幕,难得安静了下来。人鱼的蹼爪表层包裹了一层冰凉湿滑的黏液,凉意从斯悦脊椎尾端冲到天灵盖,接踵而至的就是滚烫的热度。
哪怕已经结束了,斯悦都没忘了那种感觉。
他上次用手摸过白简的蹼爪,冰凉,坚硬。
但今天它却带了一定的软度,斯悦怀疑这是白简的诡计,柔软的蹼爪,更加灵活,也能去到一些坚硬的物体去不到的地方。
约摸快十一点时他们才到家,陈叔提前拿着伞等在院外门口。
道路有一定的坡度,春日盛开的花被暴雨浇淋得残缺破碎,混着雨水从最上往下流淌。
白简制止住了斯悦想要开门往下冲的行为,自己先开车门接过陈叔递来的雨伞之后,才绕到副驾驶那边接斯悦下车。
斯悦迈出一只脚,刚踩到地面,又缩了回去,他额前的碎发被溅上雨水,连眼睛看起来都变得湿漉漉的。
白简将伞举过去,挡在他的头顶,“怎么了?”
斯悦有些别扭地看了看陈叔,白简意会,侧头对陈叔说:“您先进去吧。”
陈叔打着伞先回屋了。
斯悦松了口气,他一只手抓着书包,一只手去扯白简西装的下摆,“我后面,有东西。”他咬着牙,很是难以启齿的模样,但还是说出来了。
虽然没有到最后一步,但是人鱼蹼爪的黏液留在了里面。
“你背我。”斯悦颐气指使。
白简垂着眼,他将伞柄塞到了斯悦的手中,在斯悦跟前转身弯下腰,“上来吧。”
斯悦把书包背好,一只手拿着伞,爬到了白简的背上——白简背他,不费任何力气,就宛如斯悦在他怀中时,任何的挣扎都显得像在撒娇。
皮鞋踩在水面,雨太大了,溅起来的水花打湿了白简的裤脚。
主屋还有一段儿距离,斯悦改为双手握着伞,把伞柄杵在白简的头上。
“……”
“白简,那我要洗澡,里面的东西怎么办?”斯悦凑到白简耳边,温热的呼吸尽数吹拂在人鱼冰凉的耳廓上,“要是没有24小时,那我岂不是不能变成人鱼了?”
斯悦晃了晃腿,不是因为好玩儿,他就晃了晃,然后停下来,嘟囔道:“好像还挺多的,我怎么觉得快漏出来了。”
不被白简看着,就不觉得害羞,被白简看着,不做什么都觉得脸热。
不是人鱼蹼爪上的黏液多,是尚且还是人类的斯悦,可容纳量太少了。
白简把人往上抬了抬,好背得更稳一些。
哪想到斯悦忽然吱哩哇啦叫起来。
伞一时没拿稳,瓢泼的雨浇在了两人的身上。
“……”
“你别动,你刚刚这么一抬,我感觉得漏一半出来。”斯悦重新打好伞,脸上的雨水全往白简布料昂贵精细的西装上擦。
斯悦当真是认真,认真得有些可爱。
他哪里知道,就算没有24小时,光是和白简距离为负的亲密行为,都会令他转变成为滋养体,只不过速度会慢一些而已。
-
陈叔接过斯悦递过来的伞,借着屋内的灯,他看见两人身上的衣服都打湿了,表情变得有些一言难尽。
真的有好好打伞吗?
白鹭快无聊死了。
他今天一共吐了898个泡泡,其中有600个是他用蹼爪扎破的,吃了10包薯片,看了5个小时的粉红色吹风机。
在吐第899个泡泡的时候,他终于听见了熟悉的引擎声。
接着他就看见他哥给阿悦开门,还背着阿悦进来。
酸酸的,但不知道是酸他哥,还是酸阿悦。
应该是都酸,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当阿悦手里的伞,那样就不用一直呆在家里吐泡泡了。
“我快无聊死啦!”白鹭冲着进来的两人大喊,一边喊,一边从鱼缸里爬了出来,他这次变得挺快,上身露出水面时,尾巴就已经收起来了。
白鹭踩着凳子跳下来,湿漉漉地跑到斯悦跟前,“我快无聊死了~”他又重复了一遍。
白简揉了揉斯悦的脑袋,“我先上楼,你记得洗个热水澡,那些东西洗掉了也没关系,有时间我再给你。”
斯悦拎着书包的手指忽的攥紧,他不可置信地盯着白简上楼的背影——这种话,是能这么随意说出口的。
他果然错看白简了。
衣冠禽兽,这已经不是形容词了,这是名词,因为白简真的是禽兽。
白鹭还在等待斯悦的回答,他说自己快无聊死了呢。
但在斯悦还没想好怎么回答的时候,就见白鹭鼻子一皱,然后突然凑到他脖子旁边嗅,过了几秒钟,白鹭脸色难看地往后退了几步,“阿悦,你身上,有我哥的味道,还是特别重的那种。”
平时仅仅只是沾染上的味道,自己很快就散掉,但是今天的味道很浓,是从内到外的,不是吹点风就能散去的。
白鹭委屈地缩到了沙发上,把那片沙发都打湿了,“那我不想和你玩儿了。”
斯悦抬起衣袖闻了闻,不是很明白,“平时不也有吗?”
白鹭紫色的眸子在灯光底下若隐若现,“平时味道没这么纯,这次阿悦你身上的味道是很纯粹的我哥身为人鱼留下的味道。”
所以人鱼之间的等级制度才如此分明,他们不需要看你的财产看你的衣着打扮,也不需要看你考试考了多少,不看你的家庭背景,单单只凭借嗅觉,就能判断对方的身份地位。
攻击性越强的人鱼,社会地位一般都不会低到哪儿去。
像白鹭这种小人鱼,如果不是出身于白家,那么很大一部分人鱼会认为他是捡破烂为生的。
“你和我哥做了什么啊?他带你去海里玩了?”白鹭耷拉着眸子,“我也想去。”
他黏人,喜欢谁就黏着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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