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沉闷雨声在一阵又一阵的念书声中也变得遥远起来。
念书的嗓音越来越低,也越来越轻,到了最后逐渐停了下来。
莫广放下手中的书籍,他望着病床上似乎是睡着了的博安,唇角弯了弯。
病床上的青年额发散落在眉眼上, 有一两处擦伤,却不显得狼狈, 他伸手轻轻地拨开了。
不多时, 病房门被护士轻轻推开, 前来查房的护士愣怔地望着椅子上的莫广,莫广微微偏头,示意她不要发出声音。
护士连忙小心点头,穿着病服的莫广起身,朝着病房门外走去,又将护士叫出了病房,似乎是跟护士交代着什么。
病房门很快被轻轻掩上,不再有任何声音。
病床上似乎在沉睡的博安睁开了眼,安静地望着头顶上的柔和灯光。
他其实对昨晚发生的事情还有着印象,并不是在失去理智清醒后记忆全失。
哪怕那时候自己的理智已经被暴虐的兽性压倒,但是还是依稀点模糊的回忆。
在大片大片摇晃的火光中,博安还记得那个吻落在自己眉间,带着极其深刻的温柔和珍重。
他听到莫广对他很轻地说对不起。
一向倨傲漠然的男人跪在地上抱着他,一遍又一遍地对他哑声说着对不起。
他也知道那个吻是什么意思。
博安纤长的眼睫垂了下来,遮住了那双琥珀色眸子里的情绪。
他想到刚才男人认真念书的嗓音低缓,从略微生涩到逐渐流畅柔和。
他想到了上次注射K3试剂前,从来没踏进厨房的莫广穿着着围裙在莫霄家,给他亲手煮了面。
他想到了注射K3试剂后,莫广看到他瞳孔涣散被锁在铁床上后,双眸赤红差点没发疯。
他想到上次做完心理咨询好,莫广忽然跟他说,心理医生要他多跟他说说话。
他问为什么,莫广说因为这样他会好得快一些。
沉闷的雨声敲打着窗户,博安起身掀开被子,在病床柜上看到了两个用包装套套好的圆球。
一个蓝色,一个绿色,被主人小心翼翼地放在了一起。
博安想,其实没什么的。
没有了他,莫广身边还是会有很多人。
可爱的温柔的大气的冷酷的都有。
他们不会像他一样。
他身上有太多太多不确定性了。
K3试剂在逐渐失效,K4试剂研究出来的日子遥遥无期,他随时随地都可能会像昨晚那样失去理智,如同一头野兽一样发疯。
没人到最后会爱上一头野兽。
也没人愿意爱上一个活不久的人。
就算对方愿意,他也不愿意。
博安下床踩着鞋,悄无声息地从病房离开。
十多分钟后,当莫广推开病房门时,发现病房里没了人。
看样子可能是偷溜回去了。
莫广微微弯了弯,似乎是想到了博安每天偷偷溜出来找他,到了点又偷偷溜回去的模样。
算了。
下次再好好看着博安。
莫广弹了弹那两个手帕团成的圆球,眉眼看起来愉悦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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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博安病房,莫霄低头看了一眼腕表,抬眼漫不经心道:“火急火燎叫我过来做什么?”
病床上的博安眼巴巴地望着他,没有说话。
莫霄眉头一跳,他稳了稳心神眯眼道:“你闯什么祸了?”
大早上,博安火急火燎地给他打电话,可怜巴巴地求着他来医院看看他。
他第一反应就是莫广又他妈给博安捅了。
说不定这次捅的真的是莫广心脏。
等他给医院打了个电话后,才发现莫广什么事都没有。
莫霄挑眉道:“预支工资?”
博安摇了摇头,他磨磨蹭蹭道:“霄总,您还记得您之前说答应我一个要求吗?”
莫霄眼皮一跳,稳了稳心神好一会才道:“记得。”
那时前几年博安第一次做药剂实验,在实验过程中痛苦的模样几乎把所有人都给吓住了。
当时的莫霄心一软,就半哄半迁就地跟做完实验的博安香说能够答应他一个要求。
那时小豹子形态的博安要求简单得很,有一个绿色的毛球就能玩一整天,再来一个蓝色的毛球就高兴得找不到北。
但是莫霄压根就没想到博安能把这个要求留到现在。
病床上的博安紧张地磨磨蹭蹭道:“那什么,您能把我调回您身边吗?”
“然后能不能给莫总再找一个保镖?”
他说完这句话后,抬着头巴巴地望着莫霄。
莫霄:“……”
他像是有点反应不过来,重复道:“把你调回我身边?”
“给他再找一个保镖?”
博安犹豫点了点头,然后就看着莫霄起身对他道:“我给你叫个护士。”
“看你有没有发烧。”
“大早上就烧成这个样子。”
博安:“……”
他垂死挣扎道:“我没发烧,我也没开玩笑。”
莫霄瞥了他一眼道:“你以为我跟你开玩笑?”
把博安调回他身边?
都不用等到第二天,莫家直接就被莫广掀了个底朝天。
他可不想自个的眼珠子被放到池塘里钓着喂鱼。
博安幽幽道:“当初您是怎么说的?”
“您说随便我提什么要求,您都答应。”
莫霄眼皮子狂跳道:“这个不行,你换一个。”
博安犹豫了一下,然后试探道:“我跟莫总辞职行吗?”
“……”
莫霄眼皮子跳得更厉害道:“换一个。”
博安不说话了,只巴巴地望着他。
莫霄头疼道:“前面不是还好好的吗?”
“怎么现在就要辞职?”
刚开始博安去保护莫广时,莫霄还担心博安应付不来,谁知道博安混得如鱼得水。
现在莫广心窝子都愿意让博安捅了,怎么博安这个时候又说要走了?
博安没敢对面前莫霄说是你弟要弯了。
现在再不让我跑,后面就等着让你弟活守寡吧。
他踌躇了一下小声道:“那什么,我捅了莫总,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我怕他半夜捅回来。”
莫霄:“……”
他道:“不会捅回来的。”
莫家人虽然都不是东西,比如他妈给自己儿子脑子开瓢,他弟用着他妈切他脑子的事迹将晏柏的器官收集起来,但是莫家人对待自己媳妇还是很好的。
比如脑子也有点问题的莫父,曾经认认真真跟他妈说别切莫广的脑子,那小孩的脑子不成熟,要切的就切他的。
莫霄想了想又道:“你放心,他就是捅自己也不会捅你。”
哪怕博安睡他边上,他也只可能半夜起来给博安盖被子。
博安将脑袋摇成拨浪鼓紧张道:“不行,我心里不踏实。”
莫霄啧了一声,他起身淡定道:“捅了你就报警,打电话找我。”
“我把他送进局子里。”
他看上去像是要去公司,但下一秒,一个炮弹一样的东西冲了上来,直直撞在了他的胸膛。
莫霄低头一看,发现一只毛茸茸的豹子四肢扒在他衣服上,看上去扒得很紧。
莫霄:“……”
他伸手去扒,却发现死活都扒不下来。
莫霄缓缓道:“我西装三万八。”
小豹子装作听不见,将脑袋埋在了他西装口袋上。
看样子铁了心都不肯下来。
莫霄眉头重重一跳平静道:“你再不下来,我带你去找莫广你信不信?”
小豹子的耳朵动了动,然后往他西装兜里蹿,看样子打死也不肯下来。
莫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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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广病房。
病床上的莫广低头用毛线针织着毛球,从早上等到了中午,也没看见偷溜出来的博安来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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