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生气了会哈气,狗开心了会摇尾巴,蜘蛛生来就知道怎样结网。绝大多数动物,都知道要规避‘眼睛’这个器官,不少物种甚至进化出了模仿图案,用以恐吓对方……很有意思不是吗,它们拥有这样强悍的‘本能’。不需要教育,最开始就知道该怎么做。”
“人……人难过了会哭,开心了会笑。人同样有刻在‘本能’里的东西,我很想弄明白。”
殷刃:“……”
钟成说的声音通过翅膀团传过来,带起微小的震颤,有一点痒。
“可是‘不需要教育’的本能,非常难学……”
钟成说背后的羽毛变得柔软。
他没有回头,只是看向厚重窗帘挡住的阳光。
“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你,我担心表达失误,导致你我就此结束。”
“我不知道我感受到的是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向你表达,所以维持了原来的做法——你喜欢我时的做法。”
钟成说的指尖轻轻滑过殷刃的翅膀,他的语气还是之前那样安静,却多了点奇妙的无措。
“抱歉,别不理我。”
一个翅膀团从大翅膀团里挣扎探出,严肃地蹲在钟成说脚边。
“这不是错误,没必要道歉。”翅膀里传出模糊的嘀咕声,“算了,谁叫我是长辈呢。”
它轻轻蹭了蹭钟成说的脚踝。
“晚上吃什么?”殷刃的声音从翅膀团里传出。
钟成说捏了捏那团翅膀,他像是下了什么决心。
“出去吃。”
他说。
“是时候了,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我们可以先一步解决这个‘矛盾’。”
……
海谷市边缘,某间山中大宅。
符行川紧张地站在大门口,他临时借了女同事的粉扑,把眼睛下面的黑眼圈遮了遮。
可惜九组全员休假,错过了这个惊天动地的消息——第一鬼将符行川,居然请了年假!
“你还活着啊?”
开门的是个女人,和符行川眉眼有几分相似,看皮相比符行川年长,但气色健康很多。她上下打量了会儿符行川,挑起一边眉毛,嘴里啧啧有声。
“行了大姐。”符行川有气无力地说,“你帮我去跟咱爹妈说一声,就说我要见老祖宗。”
女人收了玩笑的表情:“老祖宗?”
“是。”
符行川同样沉下脸色。
“身为九百年前的化吉司司长,他应该知道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身负重伤(……)的我。
其实是闹了肚子,没写到五千,可恶!
第111章 祠堂
海谷市的山与更升镇的山差异巨大。
海谷市郊的山险而陡,山势奇特。断崖如刀削,山尖利齿般参差。很多区域干脆禁止游客入内,省得到时候连尸骨都找不到。
符家正是住在这样一片山中。
符家大宅传承数百年,高低算文物。符家人代代居住在此,原本的宅院蚁穴似的扩出去不少,它们嵌在奇峰怪石之中,自成一景。
宽广的院落之中,不时有上了年头的巨树扭进枝杈,遮出大片阴影。树干上的蝉鸣吵到人脑仁疼,好在山里比市中心凉爽许多,让人不至于太过烦躁。
自家大姐通报后,符行川终于得到了进入祠堂的许可。
祠堂在整片建筑群正中心。
那地方的地势格外古怪,就像几座山挤出来的空隙凹陷,呈一个倒钟形,底部永远缭绕着散不尽的雾气。要进入祠堂,得要顺着盘旋而下的木台阶一点点朝下走。
当然,符家走进新时代后,木台阶统统用合金材料加固,又加装了牢固的扶手,让人不至于死在见自家祖宗的路上。
“老祖宗”的身体十分脆弱,见“老祖宗”前,身上带的杂气越少越好,最好不要见人。
符行川独自去了空房沐浴焚香,刮胡剃须。他把自己从头到脚拾掇得干干净净,换上香木熏过的红色长衫,耳朵上的流苏耳坠也特地理过。
打理好自己,他以柳枝沾了冰凉的山泉水,朝古老院落的最深处走去。
不同大区都有专门通往祠堂的长廊,以上好的石料与木料修葺,全都漆成艳红的颜色。符行川走在长廊上,柳枝轻挥,不时在身前洒下水珠。
奇怪的是,那柳枝上的水无穷无尽,符行川甩了一路,翠玉似的柳叶上仍然沾有露珠。
走廊边鸟叫蝉鸣阵阵,灌木被风揉来揉去,在长廊阴影里发出簌簌轻响。不时有一两只猫跑过长廊,其中一只黑猫好奇地瞧了符行川一会儿。清澈的眸子里,那个红色人影专注地前进,头抬也不抬。
黑猫甩甩尾巴,轻巧地跃上房梁,随同伴而去。
越往建筑群深处走,周围的气温越低。走到“祠堂坑”前时,淡薄的雾气从山坑周围溢出,贴着草皮四下漫延。
符行川默念几声,柳枝上的水珠唰啦散去。柳枝直直竖起,末端燃起一簇球状青焰。雾气触之即散,分出一条路来。
符行川顺着台阶不紧不慢地走下,这回他没有专注脚下,而是不时看向身旁。
山坑的岩壁上,刻了无数神像,不便雕刻的地方便画了鲜艳壁画。比起蚁穴中的寒气森森,此处的壁画仙风道骨,颇有韵味。那些神像也神态各异,正气凛然。
只是它们有新有旧,还有些看着是从别处挪来的。
都是符行川从小看到大的东西,其间承载着符家人延续千年的精神寄托。虽说其他家族也会供奉此人,千年过去,只有符家保持着近乎古板的畏惧之心。
画像、石像,主题全部都是“大天师钟异”。
其中最多的是经典的“膀大腰圆”款,还夹杂些瘦长条的“仙翁”款。这些形象有的拿着九环刀,有的却拿着优雅长刀。其五官、衣着大相径庭,很难说是一个人。
始终不变的,唯有那股罡正之气。
……呵呵,罡正之气。
符行川举着柳条,五官要皱成一朵菊花。
希望老祖宗供奉钟异只是为了某种“正道精神”,不然要是老人家知道了真相,还不知道要多幻灭。
符行川忍不住想起不久前的事——
更升镇一事告一段落,他冲回识安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钟异相关的资料全部调取出来。先前从未有人详细调查过这位千年前的大天师,统计资料用了相当一部分时间。
结论让人心惊。
玄学界,钟异之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但凡能算官方记录的资料,他没找到分毫。钟异的记录大多是些似是而非的野史与传说,要么就是语焉不详的描述。
大天师留下的“真实记录”,只有记载了大量邪物资料、无数精妙术法的《辟邪志异》。
千年来一直如此,这几乎成为约定俗成的现况,没人细想过其后暗藏的逻辑。
能得到《辟邪志异》这样详尽的资料,化吉司必定接触过钟异本人。
化吉司视资料为性命,哪怕是帝王要求销毁记录,他们也总有办法将真相保存。除非化吉司自己想要刻意隐瞒……
要是钟异真是个天资过人、嫉恶如仇的英雄,又有什么可隐瞒的呢?
符行川比谁都了解识安与沉没会,不可能存在这样一个特殊邪物,能让沉没会研究千年之久,识安连点风声都摸不到。
一个可怖的猜想渐渐成型。
莫非那个号令万鬼的红衣人就是钟异。
而一路暗示引导他们,在戚辛面前暴露可怖实力的殷刃……
“合理。”面对符行川磕磕巴巴的叙述,李念一锤定音。
或许这就是科学岗的好处,符行川悲伤地想。
“钟异”对他们来说,就和隔壁半球土著供奉的“巴拉卡拉巴自然之神”一样,只是个文化词条,没半点信仰坍塌的冲击力。
符行川想到之前在钟异神像前的虔诚进香,整个人都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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