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人世几百年,我自以为看透了人情世故。可是不知道隔岸观火,与以火烧身的滋味完全不同。以前我会想,你要不是凡人该多好……这样我们可以长久相伴,和平也好争执也罢,总比当无根浮萍好些。”
“可现在,我不这样想了。”
殷刃垂下那只手,隔着发丝,摩挲钟成说心脏的位置。他多出的两只手仍然搭在钟成说的腰间,那张漂亮面孔上邪气四溢,原属于殷刃的“人”味儿近乎消失殆尽。
“现在我希望你是个凡人,我看着你生,看着你死。你这一生都被攥在我的手里,多好。”
殷刃将头枕上钟成说肩膀,动作就像一只温存交颈的野兽。
“我现在顺应本能吃了你,也算是追随天意,与你骨血相融……可是我要吃了你,你就无法与我说话了。想到这个,我舍不得。”
他的嘴唇紧贴钟成说颈边,灼热的呼吸一下下打上皮肤,那只空闲的手在钟成说胸腹缓慢拂过。
“不过我又想,要是你一直不和我说话,和被我吃掉也没有分别。”殷刃的声音里又有了笑意,只是这次的笑意仅剩刺骨的冰寒。“你说对不对啊,钟哥?”
客厅中再次陷入骇人的静寂。
“……算了,算了。”
殷刃咕哝道,有那么一瞬,钟成说甚至要以为此人恢复了正常。
“今天我毕竟我刚吃下’思无邪’,你不适应想赌气,也是情理之中。只要你今天愿意为我发出声音,我就不吃你——”
殷刃松开了禁锢中钟成说腰腹的手臂,再次恢复到寻常的人形。他随便打了个手势,钟成说被发丝扯着一个踉跄,跌上沙发。
这回钟成说没有掩饰脸上的怒意,他嘴巴抿得紧紧的,呼吸变得急促。
殷刃不急不恼,发丝在钟成说身周轻轻蠕动。发丝末端的眼珠化为他们所熟悉的翅膀团,顺着沙发流淌到地面上。
殷刃也像往常那样凑上去,搂紧全身僵直的恋人。他的手指插入发丝与皮肤的缝隙,感受对方肌肉的紧绷。随即他指挥发丝放松,捉住钟成说受伤的右手,咬住了那人的指节。
舌尖滚烫,轻轻扫过沾血的手指。
“我记得很清楚,你的手指骨头十分漂亮。”殷刃轻声说,“实在不行,我可以吃剩一点,当个念想。你觉得做成戒指好,还是做成项链更合适……?”
话没说完,殷刃突然轻笑出声。
“哎,我还以为你今晚真的生我的气,至少要我费一番功夫。”
肌肤之上,殷刃的发丝与十指一同游移。他的语气轻松了许多,带着诡计得逞的一点狡黠。
“钟哥,你这不是挺有兴致嘛。”
阴影遮住了殷刃的面容,只剩那双血眸愉快闪烁。属于鬼王的气势与欲求缠绕在一处,嗅起来像是冰寒入骨的糖浆,钟成说的呼吸又急促了少许。
殷刃俯身,慵懒地趴在钟成说胸口,再次咬住恋人的指节:“不如我们赌一下吧,就赌你什么时候会为我出声——我么,我就天亮之前。”
说罢,他一口咬上钟成说的脖颈。钟成说闷哼一声,颈侧一阵火烧般的刺痛。
之前亲密,殷刃总喜欢轻咬。这一回他的力道有点可怕,皮肤瞬间被牙齿穿透,鲜血瞬间涌出。要不是此人留了力,钟成说毫不怀疑,那块皮肉会被殷刃直接撕下。
钟成说还没来得及反应,四肢的发丝陡然收紧,将他整个人牢牢固定在沙发上。
“对了,木符还掉在附近,可不能让你捡到。”
殷刃状似无意地哼唧道。
又有几缕发丝绕过钟成说手腕。那发丝仿佛化作手铐,又缠上殷刃的手腕。纵使钟成说得了自由,也没法随便行动。
“额外加个保险,你肯定能理解我吧。”殷刃舔舔牙尖上的血,“这样就没问题了。”
说罢,他摸摸钟成说的嘴唇,径直坐下身子。
钟成说不是没有尝过人类欲求的刺激,可他从未将它与恐惧和压迫一同熬煮。毒气混了馥郁花香,鸩酒加了过量砂糖。种种刺激共同泡成强酸,在他的血管中奔涌,嘶嘶腐蚀着他的心脏。
钟成说全身肌肉都在绷紧,遍体神经战栗不止。他禁不住沉下视线,盯住自己发狂的恋人。
烈火般的纠缠中,鬼王的双眼微阖,滚热的视线始终黏在钟成说唇边。他双手缱绻地轻扶钟成说胸口,一缕发丝始终不轻不重地勒在钟成说的喉咙上。
沙发发出不堪重负的规律震动,钟成说的十指握住又张开,因为绑缚而透出明显的红色。温热的汗水流过皮肤,混上些许血液,混成晶莹的浅红。淡红的液体渗入殷刃的黑发,最终沾上柔软的沙发布料。
钟成说感受不到屋子里的煞气,可他能感受到那凶煞之力搅动出的气流。枯死的绿植颤抖不止,干尸般的叶片啪啪落地,发出轻响。
从未踏入过如此疯狂的感官漩涡,有那么一刻,钟成说几乎要失去神智。
只有客厅内的时钟尽职尽责运转。
一个小时,沙发上血迹点点,满地翅膀团抽搐不止。
“我喜欢你。”
殷刃喘息不止,灼热的吐息带着浓重的血腥。
他吻上钟成说的嘴唇,对方的嘴巴闭得像蚌壳,没有分毫配合的意思。
“……我喜欢你。”尽管如此,殷刃还是含笑重复。
两个小时,月色被乌云笼罩,室内几近漆黑。两人摔落地板,茶几被撞得歪倒。殷刃紧紧拥着钟成说,如同溺水者紧抓视野所及的最后一块圆木。
“我喜欢你。”
殷刃指腹拂过绷紧的发丝,仿佛琴师爱抚琴弦。发丝尽头,钟成说与殷刃的另一只手十指相扣,指甲深深嵌入皮肉。
“回答我,好吗……”
钟成说沉默地侧过头去,始终不言。
……
后半夜,弦月终于从乌云中露出。
不知过了多久,殷刃不再讨要回答。他只是呢喃着模糊不清地爱语,身躯摇动不止,在钟成说身上留下一个个渗血的齿痕。
钟成说被发丝绑缚的双手早已微微松开,不再紧握。他的手腕仍与殷刃的绑在一起,无法自由活动。
“我无法看透你,可我喜欢看不透的你……你要是个凡人该多好,我可以随心所欲地保护你……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呢……”
没有压迫感,没有敌意。浅淡的血气里,殷刃的低语带着货真价实的伤悲与不解。
他的指尖扫过一个个渗血的伤口,苍白的月色之中,那双眼睛带了点似有似无的湿润。
“我喜欢你,你肯定能看得出来……只是为了几个你不在意的凡人,为什么事情要弄到这种地步,我想不明白……”
又一次噬咬结束,钟成说的手臂突然动了动。
上一秒的殷刃还在爱语中沉沦。下一秒,殷刃宛如机警的野兽,几乎立刻停住动作。
在难捱的静止之中,钟成说主动伸直手臂,轻轻摸了摸殷刃的嘴唇,又轻轻点了点自己的。
那双眸子依旧毫无光彩,可钟成说的眉眼间却了多点无奈与柔软。他看也没看掉有木符的沙发,只是全神贯注地看向殷刃。
“嗯,看来我要赢了。”殷刃的语调陡然快乐起来,像是平日的小游戏得胜。
他又一次俯下身,吻上钟成说的嘴唇。
他带着胜利者的微笑,舐过残余着血腥气味的唇瓣。钟成说没有紧抿双唇,他试探着伸出手,按住殷刃的后脑。
殷刃热切地深吻下去,钟成说也顺势仰起头,配合着恋人的动作。殷刃探出舌尖,可他碰触到的不是坚硬的牙齿或柔软的舌头,而是温热湿润的木制品。
钟成说嘴唇张开的瞬间,森冷的凶煞之力瞬间冲出他的唇齿。
是那枚兔子木符。
“唔!!!”
殷刃想要躲避,头却被钟成说用力按住。那枚兔子木符被钟成说舌头一顶,瞬时被顶入殷刃口腔。殷刃寒毛炸起——接触到木符的瞬间,他周遭的景物瞬间变得扭曲而模糊,液体般不断激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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