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桌上的李孟津,他眼下虽然心中有想不完的事情,但好在含章醒了,那他在苏家就不想太过声张,只当好好陪含章回趟家罢了。
于是,在苏老爹的视角里,“并不是个人”的小儿婿,风度翩翩的举起手中的酒杯,看着很恭谨的给自己敬了一杯酒。
苏老爹赶紧举杯,一双手颤颤巍巍的,很是殷勤,他还是有些怕李孟津的。
“岳丈,我和章儿这是第一次一同回来,也算回门,这杯酒祝您老人家身体康健,福泽绵长。”
含章闻言,侧脸惊奇的看着李孟津,他什么时候学会这些个人间的花活了,还敬酒呢!
殊不知,就这几句话,李孟津在来之前,已经同津水的众妖怪不知练了多少遍,一声声岳丈叫下去,不知给含章平白认了多少个爹呢。
但人家龙君大人背后努力,可面上不显,一时间倒叫苏大哥好生欣赏。
心说这人虽然厉害了些,但好在对他小弟好,也连带对家里人也很和顺。
话音一落,一时间,桌上这几人倒是都举杯,干了。
含章看着他爹心疼,“爹,你少喝点酒吧,要喝就喝我给你带回来的,千万别舍不得,我还有好多呢。”
苏老爹点头,叹了口气。
要不是他章儿这点养生酒顶着,他今天怕是要一口气上不来,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苏大哥缓了一口气,喝了一杯酒,咬咬牙,也开始叙说。
无他,主要是两人是如何如何相识,又如何如何阴差阳错混在了一块。
含章这一阵话听完,总结下来,那就是石猛大当家仗义救下遭劫商队,而后给伤员,也就是苏大哥悉心养伤,救人于难,最后日久生情的故事。
但事实如何,含章看着对面石猛那张有些尴尬且惭愧的脸,就知道,里边多的是猫腻呢。
苏老爹也点了点头,“怪不得,这些年咱家商队走南闯北,却都没再遭一回祸事,看来,是你石猛大当家在背后护持了。”
石猛一听苏老爹松口了,就赶紧作揖,“不敢不敢,全赖苏家生意做得好,经武他讲义气,在道上是有口皆碑的。”
这么一番下来,苏老爹也没再提其他,一家人也算安安稳稳的吃了个团圆饭。
饭后,苏大哥一头官司的去处理黑风寨的事情,把石猛也扯了出去,苏父也回屋去缓缓,含章便同李孟津躺在自己屋子里的床上,小声的说体己话。
李孟津先是思索片刻,就同含章说,“那个石猛,来历不明,还是叫你大哥小心些。”
含章一愣,“怎么,他也是妖怪?”
李孟津想了想,“并没有妖气,但却没有人的前尘,且为何你一见他便不受控制的晕了,想必背后仍有联系。”
含章点了点头,而后缩手缩脚的挤进男人的怀抱中,舒舒服服的窝在李孟津的颈窝里。
“是不是妖怪不要紧的,只要他对我大哥真心相待,那就行。”
李孟津被含章蹭的颈下有些痒,他自从拔逆鳞开始,颈下的肌肤就一直再没愈合平滑,即便化成了人躯,那里也敏感的很,含章总是在激动的时候喜欢啃咬,于是平日就更碰不得了。
只是他越痒,含章就越要蹭,一时间两人难舍难离的腻歪在一起。
最后还是李孟津喘着粗气,伸手箍住了含章泥鳅一般扭动的腰身。
“别闹了章儿,一会儿你又受不住,耍赖不愿意给。”
含章略一想,他最近是疲懒的很,总是李孟津还没到一半就受不住了,哭着喊着求饶。
于是他立刻乖巧的紧,缩在男人怀里不动了。
此刻安安稳稳,他才缓缓对李孟津开口。
“我昏睡的时候,好像做了梦。”
李孟津心想,这就对了,事情的关键或许就在这。
但他依旧语气很平缓,就像两人平日里搂在一起聊天一样,“梦见什么了。”
“嗯,梦见,金刚轮山,还有上边的妖怪,而后时间如同白驹过隙,转眼之间,就沧海桑田了,很孤独。”
李孟津点头,“悠长的生命,孤独是代价。”
“你以前也孤独么?”
李孟津笑,“孤独,甚至不知道那就是孤独,我曾经并没有人类那样丰厚的情感。只是我现在有你了,就不孤独了。”
含章得意,嘻嘻的笑,而后更加放松了,“我还梦见,天地间热的要命,连海都干了,烤的我都要烧起来,最后走着走着,就遇见一个女子。”
李孟津听着,神色终于有些凝重了,“什么女子?”
“嗯,一身青衣,长头发,长得挺好看,就是身上被打的都是鞭痕。”
说到这,含章明显觉得李孟津的怀抱一紧。
“然后呢。”
“她好像认识我,但我不认识她,最后,她说,她叫女什么的,我也没听清。”
含章越说话,声音越小,最后已经困得迷迷糊糊了,“嗯,怎么了?”
李孟津摸摸他的头,“没事,睡觉吧,有我在呢。”
含章踏实了,在男人的怀中缓缓的睡过去,轻轻的打起了小呼噜。
上古曾有记载,天下涂涂,大旱百年,草木断绝,河干海枯,盖因有神女不能归天,遂作乱人间。
青衣黑发,是曰,女妭,如今,大多因厌恶,而称其为旱魃。
李孟津睡不着,抱着含章一时间思绪万千。
怎么就梦到女妭了呢,女妭作乱时期,距现在已经不可考。
他一介天生灵物,自津水汇聚成龙鱼,算起来已有三千多年,但女妭对他来说,也只是略有听闻而已,可见其故事久远。
渐渐的,夜深了,外头的梆子已经敲了三声。
李孟津轻轻抚摸着含章在轻薄中衣之下,那隆起颇高的肚子。
“咱们要好好护着章儿,你说好不好。”
肚子里悄悄踢了一会儿,小家伙转过身,在肚皮上鼓起个小包,贴在了李孟津的大手上。
次日,含章正和李孟津在院子里修缮花池子。
由于总有小妖怪在池子里打闹玩耍,搞得池底的砖都蹦了好些块。
含章对这花池子是很有感情的,毕竟,也算是个两人相遇之地嘛,于是趁着天光正好,他就坐在池边指挥,李孟津撸起了裤腿,下池子贴砖。
苏老爹有时候来院子里看一看,就见那男人像个寻常“人”似的,一手泥,一脚土的在修花池子。
他家章儿或有不满意的地方,那人也一脸温和,照听照说的返工,仿佛有用不完的耐心。
从前,是他和大儿子顶着烈日,挥汗如雨的给章儿修池挖沟,来祈求章儿补齐命里缺失的水位,以求身体康健。
如今,也有个人,不辞劳苦,甘之如饴的来给他小儿子修池子了。
兜兜转转,果然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看着看着,苏老爹的心事也就放下了,他渐渐放下了作为人的本能恐惧,开始接纳这个不知从何而来的儿婿。
没过多久,花池子便焕然一新。
只是水族们却都不太敢来住了,出乎含章意料的,这里倒成了妖怪们路过都要拜祭的地方,说是龙君大人亲自修的池子,路过不拜,那岂不是太失礼了。
含章正想着,在琼林镇陪几天父亲,就回津水去了,毕竟还有一院子的花花草草要照顾,另外还有津水边的一群妖怪要上课,刚离开几天,就已经有好几个妖怪前来拜见,也算侧面的催一催公子回去上课。
他正掰着手指头数日子,就听外边一阵吵吵闹闹的,没一会儿,就听见他大哥和那山寨大当家的拌嘴声。
“你拿了什么东西就要给章儿吃,别吃坏了,以为我弟弟像你似的,吃秤砣都能嚼两口。”
石猛则大包大揽,“武啊,你只管放心,不好的东西,我哪敢给咱弟弟吃,我这东西,保证小弟他药到病除,明天就活蹦乱跳的!”
说话间,两人已经进了含章的小院。
苏大哥见被李孟津修缮一新的花池子,还挺惊喜,心想这人还行,看样子不像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家里外头的活计竟也拿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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